“你逃不了了!”蕭晗玉看著瞳光搖搖欲墜的虛己,嘴角有冷笑的弧度,立刻揮手招呼蕭家的巡衛們往這兒來,他不知道虛己為何會突然這樣委頓,他也不想關心,只有自己的人趕到,就定教虛己插翅難飛。
不遠處的人都已看見晗玉,加快腳步向他這兒趕來。然就在這時,巡衛們高舉的火把突然在一片雨絲零落般的寒光中抖動起來。
“……”晗玉的呼喚變作悸顫的尾音,看著巡衛們盡數倒地,騰起一片殷霧。
“小心……”虛己用盡全力地跳起,抱著僵立的晗玉,撲進另一片林影之中。幾乎是在同時,血霧中泛出兩道黑影,正是黑羽的刺客。他們前屈著身子,鷹一樣向四處巡視,行走中沒有半點言語,只有肅殺寒氣的彌漫。
氣氛比及方才又凝重了許多,讓人窒息的殺氣如潮水涌來,虛己仰靠著頭卻又不敢合起雙眼,總感覺身后的刺客散發出來的氣息直指著自己。
虛己緊緊捂住晗玉的嘴,像要讓他跟自己嵌在一起似的,而晗玉也知危險迫近,這下終于不再掙扎,連呼吸也停滯住,只有雙眼仍不住顫抖,仿佛還在視線中殘留著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
身后的腳步很輕,輕得即使月夜竹林萬籟俱寂,也不能聽見腳尖踏落的微響。虛己無從得知刺客此時分布的情況,只有漏過竹葉的冷月,將一個不斷靠近的黑影打在眼前的樹上。
難道被發現了?若真是這樣,以虛己這種欲醉的意識,想要對付兩個黑羽刺客是難上加難,更何況還要保護晗玉的安全。這時,他的注意力突然落在惜妍的挎包上,或許她的包里會有什么可解眼下之圍的法寶。
虛己發著顫的指尖漫入挎包,很快觸到一抹冰涼,應該是暗器之類的東西,虛己連忙用手指夾出來一看,竟是一面小圓鏡。他把鏡子塞回去,繼續摸索,緊接著掏出的一小盒胭脂。
逗我么?那女人剛才跟我兇的時候,這包包里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嗎?
虛己一邊保持著不發出動靜,一邊加快摸索的速度,手絹、描眉筆、小香囊、黃瓜……一件件東西虛己摸出來,看了一眼便往回塞。最后還是只能捏起一支刻著“星痕”二字的短箭,但又沒有**,難道還讓人當飛刀使啊?再說虛己現在全身綿軟,就算把星痕擲出去也傷不了人。
這時,刺客的黑影突然在虛己面前的樹上停住,虛己所有的動作全部凝固住,隱隱感到有鼻息在吹著后頸,嘴里含著一口唾液,卻又不敢咽下。
“剛才感覺這附近有人,且不是蕭家的人。”一個聲音響起,敲打著虛己的脊梁骨。
隨后是腳步踩著落葉的窸窣,片刻之后,另一個刺客道:“不用找了,蕭老爺既死,任務就結束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快離開。”
得知爹的死是拜這些刺客所賜,晗玉雖發不出聲音,然落在地上的手,卻緊緊摳入了泥土里。
話音已落,樹上的黑影一斜,幻滅不見了。
虛己閉眼凝息了片刻,沒有人靠近的跡象,再睜眼時,樹上所剩的就只有如霜的月光,沒有其他了。
就連殺氣浸染的氛調也淡了下去。
虛己這才松了一口氣,身體一陣脫力,手自然而然地從晗玉的嘴前滑下。晗玉轉身看他,難以自禁地急促喘息起來。虛己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面具下裸露的臉龐與嘴角一片蒼白,雙眼朦朧得好似掩了一層水霧。
虛己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合眼睡去,即使能再堅持片刻,也決計不可能帶走晗玉,除非他愿意跟自己走,但顯然不可能。不過,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使得晗玉和自己脫險,即使沒能完成任務,虛己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與開心。
而他對這種感覺,有著歲月難以消弭的熟稔。
然晗玉卻久久沒有反應,仿佛還沒從驚嚇中回轉,只是站在虛己身前一動不動。可他并不是在發呆,得知殺死父親的真兇,那份仇恨化作血絲,漲滿了雙眼。虛己看著他,輕輕地道:“你先不要想這么多,人都已經知道,你沒事就好了……”
“你說誰走了?”一聲冷淡的言語,起得輕描淡寫,卻又震人心魄。
嘴角釋然的弧度瞬間凝固,虛己顫抖著循聲抬頭,卻見冷月之下,一個修長的身影就在自己身旁仗劍而立。
仿佛瞬間閃現的男人與其他黑羽刺客同樣裝束,只是沒有蒙著面罩。冷風吹動竹影,月光在他臉上忽明忽現,以一定的節律,照出那一條條觸目的傷疤。
虛己緊抿的嘴唇微微張開,心在一瞬間墜入了冰窖,甚至連麻醉全身的睡意都淡去幾分。“你是誰?!”他抱著晗玉往后挪了一步,他又哪里會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黑羽刺客團現今名義上的首領——崔間毅!
深墨色衣服上紋著的殘月與流云圖案,臉上的面具破碎了一半,且蒼白如霜。見到這般裝束,間毅斜劍而上,“看來你就是小晚說的那個戴面具的人了。”
“聽起來你好像要我的命……”冷笑了聲,虛己暗咬著牙的站起,而間毅的承影已映著月光刺來。虛己橫劍格擋,然作力處又傳來電殛般的麻木感。到底怎么回事?從剛才起就突然綿軟無力,感覺被打了麻藥一樣。
虛己勉強遞出的劍被間毅輕易擊落,忍著虎口欲裂的灼痛,伸手將間毅緊接而上的承影握住,滾燙的血流過冰冷的手心,讓他稍稍清醒了些。
間毅一時竟無法將承影扯回,隔著劍光看向虛己,“你今晚來是想破壞我們的行動?”虛己不語,低垂的發影將面具染成黑色,而手臂連著肩頭微微發顫。
感到情況不對,間毅皺目低頭,卻見虛己正用染血的指尖在承影上畫陣。虛己明白,真刀真槍絕對拼不過間毅,只能利用幻術才能博取一分勝算。而利用血畫六甲陣,可以將本靈釋放,是另一種強行將對手拖入介區的手段。
不過自己的打算這么快就被間毅察覺,虛己暗道了聲,“這人意識好強。”整個人就被間毅起腳踹開了,可他還是稍安了心,因為他已然將血陣畫成。
介區從劍上鮮血里漫出,如無形的屏障向外擴散。虛己連忙扯開祈靈符,一邊翻手結印,一邊輕聲自吟:“辛亥丙申壬子丁未之命……”
間毅雖沒有道符,但明顯知道施展道術之前,有必須要達成的步驟,此時完全不給虛己祈靈的機會,早已將承影挽出一簾劍花,向虛己紛紛墜去。
“取道圣甄理卿之靈……”扣下最后一個手印,虛己銜住兩張有靈力波動的道符,而這時,劍花已在他面具中央連成了一條雪線!
“砰!”脆響驟起,白線間迸出一叢星火,將虛己的眼重新照亮。他看見承影停在額前,被一柄細劍抵住,目光順著細劍游移,先是輕袖半掩的皓腕,一點點往上,素白映月的裙衫隨風漾動,那一縷垂落的秀發掩映著微微泛白的臉頰。
“本小姐來得好像正是時候!”惜妍說著眉心一鎖,便發力揮動白桐,將虛己面前的承影蕩開了……
第三十章 寒竹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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