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接近尾聲

又想起前些天的時候，我因為發燒流了很多汗，衣服全都濕濕地黏在身上，我很想去洗下澡，卻因渾身乏力，只能縮在被子里繼續流汗。他原本坐在我床邊的，忽然大步離開，再出現的時候動作輕柔地把我抱起，然后我才知道他在浴室放了一池溫水，水汽里氤氳著淡淡的藥味。

雖然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坦誠相待”，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是不習慣，沉著臉趕他出去，他答應了，卻在我泡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次進來，然后動作輕柔地幫我擦拭，再用毛巾把我裹好抱到床上。

忽然臉頰有些發燙，耳邊有熟悉的清朗男聲傳來，“安琪，是不是有些熱？我把空調溫度打低點好不好？”

我驀地回神，胡亂地調臺：“呃，好。”

這幾天，羅綺來看過我幾次，有一次是遞給我一盤碟，我問里面是什么，她神神秘秘地：“你自己看嘍。”

于是我把它放進全景房的家庭影院，只一個開頭，就讓我渾身一顫，“羅綺……”

羅綺摟住我的肩：“她罪有應得，不值得你憐憫。”

我低低地“嗯”了聲，她說：“這個充斥著幾乎所有犯罪案件的碟，可有方舒冕大部分功勞，沒有他，我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可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誰讓我上頭壓著這么多軍官呢，并且我羅家世代政治清白，值得為這種賤人自潑臟水嗎？所以，有方舒冕的幫助，我在背后推波助瀾得很輕松。”

我心一動，轉過頭去緊盯著屏幕，一眨不眨地看著一個艷光四射、風情萬種的女人，是如何變成一個人盡可夫、低賤不堪的ji女，看著原本那么傲慢的表情是如何變得那么微賤，看著……

在看到一個未成形的小孩是怎樣被強行打掉的一幕時，我猛地別過臉，雖然那些血淋淋的圖像特意被技術處理過，大概是方舒冕和羅綺怕我產生陰影。但耳邊充斥著那個未用麻醉的女人癲狂的嘶叫和嚎哭，還是讓我心底狠狠一顫，有些不忍。

身邊羅綺冷聲說道：“那個孩子是在剛剛那些畫面之前就有的，也是個預謀，孩子的父親便是盛娛的幕后Boss——辛總。這個女人還真是賤的可以。”

說著，她朝屏幕揚了揚下巴：“這可是辛總下的命令，而整個過程中，辛總的左膀右臂都在一旁監視著，待事情一結束便向辛總匯報。可不干方家和羅家的事，不關我和方舒冕的事。不過，我也挺佩服方舒冕，自己手上不沾絲毫罪惡，連帶把我也保護得好好的，看似什么都沒做，卻能遠程調控，讓報復按照他的設計進行。”

她又說：“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方舒冕還蠻善良的。當年云裳同樣懷了他的孩子，他是怎么做的？他不管這孩子是怎么來的，他同樣接受了，該給的父愛沒少一分，這辛總……咳，不得不說，方舒冕對人心看得很透。”

羅綺的話音剛落，我聽到屏幕里醫生例行公事的聲音：“先生，這個女人將無法再孕。”

“算是方舒冕送我的一件禮物吧。”羅綺道。

我問：“然后呢？”

羅綺的下巴指了指前方：“我說過，該有的程序還是得有，只一條故意傷人罪就夠她吃牢飯的了，何況那么多罪名加起來？一審就被判了終身監禁，不過，事情還是很有轉機的呢。”

羅綺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眼尾微微揚了起來，帶出笑意。

我問：“什么轉機？”

“緊要關頭，她親爸跳出來了，帶來了云裳精神失常的相關證明，于是云裳被重判緩刑，現在呀，在某家充斥著瘋狂因素的精神病院呆著呢，那地方，可是比監獄自由得多，她能有好日子過？”羅綺特意在“自由”上加重了語氣。

我微微牽了牽嘴角，羅綺笑道：“林氏企業最近可是風波正盛啊”

她的語氣意有所指，我明白，出了這么多事，林氏再怎么謹慎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了，最近，林氏企業可能運行得不是那么的好。

而想起林氏，我就想到那個俊美儒雅的男子，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羅綺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再次摟摟我的肩：“放心吧，林軒簫不會有什么事的，經歷些挫折也許還能讓他將林氏發展得更好。我們的報復只針對一人。而對林氏，我們只是給它一些沖擊，給它背后的家族一些警告，而已。”

她說著笑了笑：“我承認，這些沖擊和警告在方董的介入后變得大了那么一點。”她戳戳我的手臂：“哎，你公公對你可真是沒話說，至少在我看來真的是真心疼愛，他答應你的都做到了。”

我心里也是感動，公公確實把我當成親女兒來疼，我想，這是我婚姻生活中的一件幸事吧。

羅綺接著道：“你也不要覺得我們對云裳做得過分，想想她當初是如何對我們的。而且，我們并沒有親自動手，這世上有很多人，早就恨不得對云裳殺之而后快，只不過缺一個機會。而我們，只是提供了一個機會，而已。”

見我仍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她狠狠瞪我一眼：“我說喬安琪，你是不是皮癢癢了，是不是覺得我是壞女人，覺得我在一個勁地撇清自己的罪行？”

我笑了笑：“沒有，只是——你撇清自己的時候帶上方舒冕，倒是挺讓我訝異的。”

他們倆一向是互看不順眼，如果可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而現在，羅綺言語中竟夸贊著方舒冕，還一直用著“我們”這個詞。不得不令我訝異。

羅綺眉梢挑了挑，臉上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慣用的“怎樣，你有意見”的表情：“這個……問題總是要一分為二的看待的嘛。”

我笑著斜乜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她忽然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屁啊”我不明意地瞪她一眼。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身體也東倒西歪的，纖纖玉指指著某處：“哈哈……方舒冕，想不到你也會穿圍裙……噗，還端著餐盤……哈哈……”

被她嘲笑的方舒冕面色不變，依舊是溫溫和和的樣子，不緩不慢地走過來，語氣也是客客氣氣：“羅綺來了啊。”

他把果盤放下，示意我嘗嘗，接著說：“羅綺，你下午不忙的話，就陪安琪說說話吧，晚上一起吃個飯可好？”

羅綺坐正了身體，眼睛里的笑意更深，“方先生對我如此彬彬有禮，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啊”

方舒冕也輕笑出聲：“應該的。”

我的眼光在他倆身上打著轉，嘴角抽了抽，這倆人在有朝一日忽然化解了對對方的敵意，還相處得如此融洽，我想，果然是末世到了。

正想著，方舒冕俯低身子，柔聲詢問我：“安琪，味道還可以嗎？”

看著他期待的陽光，我撇撇嘴，扔了勺子：“沙拉太甜了。”

他拿起我用過的勺子，舀了一口嘗了嘗，“確實太甜了。我重新給你做一盤好不好？”

我說：“不想吃。”

“那……想吃點心嗎？剛剛我烘焙了一些桃酥餅，給你拿過來好不好？”

“太干。”

“對了，安琪你早上沒喝牛奶，這會兒要喝嗎？”

“不要。”

見他還站著，我不耐煩地說：“你煩不煩呀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別問來問去的了。”

他依舊是和煦的樣子：“那你和羅綺聊聊天，我去給你洗衣服。”

“噗……”羅綺一口茶噴了出來，她原本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方舒冕，也許覺得我們的對話匪夷所思，聽到方舒冕說去洗衣服，更是驚恐萬分，“咳咳……”

我給她拍了拍背，她指著方舒冕離開的背影：“安琪，這個人真的是方舒冕嗎？”

我白了她一眼：“如假包換。”

她的脖子伸得老長，“真的去洗衣服了？”

我不屑地嗤了聲：“酒店沒有洗衣房啊。”

“那他……”羅綺眼珠子轉了轉：“你內衣也送到洗衣房嗎？”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囁嚅了句：“他……他洗。”

“哦~”羅綺陰陽怪氣地哦了聲，笑著看向在陽臺那邊洗衣服的方舒冕。這間觀景房空間都是相通的，無論在哪，視線都是無礙。

“原來方公子真的去洗衣服了呀”她感嘆了一聲。

見我有些不自在的把臉別過去，她湊過來嬉笑道：“看慣了方舒冕貴胄公子的樣子，現在轉型成居家型男，我還真是有些一時接受不了。”

我沒說話，她又笑道：“哎哎，看他剛才的樣子，真的像是伺候老佛爺似的。”

我“切”了一聲，“他自找的，好好的方家少爺不去當，非賴在我這當受氣包，關我什么事”

羅綺喝了口茶，笑嗔了我一眼：“人家那是樂在其中，可不認為自己是受氣包。”

我把投放在方舒冕身上的目光收回來，上下看了羅綺一眼：“也不關我的事”

羅綺笑：“你準備當老佛爺多少時候？”

“怎么？”

“換句話說……”羅綺的聲音似乎悄悄地提高，“準備什么時候原諒他啊？兩個月？五年？十年？永遠不？”

她口中的“他”驀地停下手上的動作，雖然他并沒有移開放在衣服上的視線，但我仍能感覺得到他在等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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