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為出去了又回來,連段思涵都重回宴席笑靨動人,允嵐還沒回來。一個小廝回來,遠遠給太子一個手勢,他便找個借口離席。
剛剛在院子里,霍為與允嵐發生沖突,雖然心中不快,但他并不是心胸狹隘之輩,注意到允嵐已有一刻鐘沒回來,再回想起夜色里允嵐不自然的魅色,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隨即跟著太子離席。
來到就近的偏院,三人關上門,小廝拿出一只粉色梅花面的布鞋——
“段姑娘的鞋?”太子有些疑惑,有人大膽到太子府擄人,擄的還是侍郎家的千金。
小廝也不確定:“沒找到段姑娘的人,只找到這鞋,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姑娘的。”
一個姑娘家,被擄走,還能是什么原因?還是在太子府出事。
“是她的。”霍為斬釘截鐵,轉而問小廝,“你在哪里找到的?”
不遠處的南院墻邊。
“要趕快去找!拖久了怕是就壞事了,跡門,你趕緊拿我的令牌去找人,”太子斟酌著,“就說是有人截了太子府的寵妾。”
”爺,咱府里壓根沒寵妾。您這樣一說,不就讓自己卷進這件事,您精心維護這么多年的好名聲,可一下就……“這叫跡門的小廝是太子心腹,只一直蟄伏著毫不起眼。
若是讓人知道太子藏有寵妾,有玩物喪志的傾向,那些精明的老臣和三皇子可又有機會攻擊太子的虛偽和無能。
太子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說:“這么說不過是為了保住允嵐的名聲,同時也為了讓下面的人盡力去找。救人要緊。”
若真是被人玷污,允嵐這一輩子都毀了。
“是。“跡門拿著令牌急忙出去。
“等等!”霍為看著燈火皺眉沉思許久,終于出聲,“跡門,把所有出口封死,將段思涵和她今日帶來的所有婢女,尤其是叫杏紅的,全部帶到這里來,記得不要讓人察覺,此事絕不可宣揚。”
“她似乎被人下了魅藥。”跡門走后,霍為皺眉沉思許久,這才解釋,“事情比我們想的還糟。”
“那你懷疑段思涵?”太子瞇著眼睛,看著窗紙外透著的一片喜慶。
“不可不防。”霍為解釋,“你知道,行軍之人,不僅要有布陣的計謀,也要防著敵人使陰招下毒。喜宴間,我便注意到那叫杏紅的婢女,神色緊張凄惶。允嵐出去后,她也搶著離開。此事必與她有關。”
段思涵聽說太子專請她過去,興高采烈地過來,到這燭火恍惚曖昧的偏院,也沒多想,推開門,便看到了一臉意味不明的太子和霍為。
還沒意識到發生什么事,她身后的紅杏便率先被那引路小廝捂嘴,押到隔壁一番拷問。
太子也不問話,只一口一口悠閑喝茶,欣賞著隔壁女婢的聲聲求饒。
“霍為哥哥……”段思涵顫抖求情,她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瑟瑟發抖地看著一臉殺氣的霍為或太子,聽隔壁的杏紅將原委全部透露出來,尤其是允嵐會被擄去的地方。
一聽到地點,霍為便一腳踢開門,直奔城東的喜艷林。喜艷林是京城西北角上的一個桃花林,因情侶多愛去那里私會,因此也叫鴛鴦嶺。
對方帶著個人,不會太快。只希望,自己能早一毫厘找到允嵐都好。
這一刻,霍為的腦海里全部都是祝允嵐的臉、低頭那一笑,還有瞪著他的故作兇狠樣。
他不該那么意氣用事地推開她,不該放手,否則允嵐也不會發生這等兇險事情。他清楚地知道,他霍為這一輩子都不愿意放手的女人,就是祝允嵐!
而允嵐,一路迷糊著被擄到黑漆漆的林子里,林中樹木低矮,不辨何方,不聞人聲,只依稀有樹枝摔落的咔嚓聲。冬日陰冷,簡直要凍得人四肢僵硬。
一把將疲軟的允嵐摔在地上,那黑衣人用粗俗不堪的話語罵著允嵐,笑嘻嘻地逼近:“還當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先叫你把該吃的鞭子都吃了,等會就叫你知道爺的厲害!”
允嵐忍著渾身的劇痛,竭盡全力支使自己乏力的手腳,往前不停地爬。前兩日下了雨,地上都是濕泥,冰涼冰涼,稍微解了她身體的躁。
下一刻,一頓鞭子招呼在允嵐身上,如密集的狂風暴雨,那黑衣男人哈哈大笑,無法停止,同時數著數。
允嵐勉力往前爬,忍住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咬住牙不要叫出聲,口中都是血腥味,指甲都翻了,傷口沾滿了泥。如果就這樣死了,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順著一陣鞭子呼呼的爆裂聲,和囂張的笑聲,喜艷林外的霍為,施展輕功,迅速找到那揮舞長鞭的黑衣人,一刀揮過去,直逼對方后腦勺。
可惜被對方躲過,只齊肩斬斷了他的右臂,長鞭應聲而落,仍舊握在那被斬斷的右臂上。
鮮血直噴出,灑在霍為兇煞一般的臉上。
霍為趕忙過去扶允嵐,卻被她驚恐地拍開:“滾開!不許碰我!”
身后一陣勁風裹挾著銀針而來,霍為連忙抓起允嵐的胳膊,如同提著一只小鳥,堪堪避開那銀針。
“敢動我的人,拿命來抵。”對面是三個武器各異的黑衣人,肩上都有一個銀色老鷹的肩章。
霍為看了看懷里的女人,許是因為驚嚇過度,此刻縮在他胸前,小腦袋緊緊地貼住他。
這樣沒法施展開,更沒法和對面三個人打。對方從不同方向進攻,霍為勉強護住了懷里的姑娘,一路被逼往林子左邊避讓,只等太子的援兵到來。
一直到喜艷林邊上的靈境涯,仍舊沒有援兵,對方占了優勢,一刀直直插向允嵐的脖頸。
霍為難以避讓,一手護住懷里的允嵐,跳下靈境涯。
太子一行人得到消息,趕往靈境涯救人。一個瘦高影子閃進偏院,進了半掩的門扉,給椅子上的段思涵松綁。
“是你?”昏沉中的段思涵,看清來人,嚇了一驚,但眼里更多是不屑。
軒轅渂嗤笑一聲:“還不愿意看到我,現在你東窗事發,鐵板釘釘,再加上青鷹失手,讓霍為和祝允嵐逃了。你當以為自己還能活幾日?”
“你不用威脅我,祝允嵐和霍為跳下了靈境涯。現下冰天雪地,靈境涯下面是不是冰面都難說,祝允嵐是不太可能回來了。”段思涵撇開頭不看他,兀自整理衣衫。
“真是這樣嗎?”軒轅渂一手托住段思涵的下巴,逼視她的眼睛,“你,不考慮一下那萬分之一的可能,祝允嵐完好無缺地回來,將你做的事情公之于眾?到時候有太子衽衡和將軍霍為兩人撐腰,你猜自己還有幾分勝算,是你的養父母會支持你,還是你已含冤死去的父母,還是霍為?只有我,在你落魄的時候幫助你,看清楚了!”
軒轅渂捏緊她的下巴。
段思涵心中的恐懼被擊中,眼中含淚,偏過頭去,似乎不情不愿卻只能低頭:“那你說,該怎么辦?”
“斬草除根。”軒轅渂的臉蒼白尖瘦,勾出一個笑,眼里全是兇狠。
這是要殺人滅口?段思涵滿頭是汗,咬緊牙關,堅定地點了點頭,她之前就有殺祝允嵐的打算。
而在祝允嵐自己看來,算是萬幸,沒有受到侮辱或是遭遇滅口,只受了些皮肉傷,墜落靈境涯下的冰潭,整個人由灼燒到冰凍麻木,一瞬之間。
迷糊中,她就記得死死抱著那高大男人的脖子,他也緊緊摟住自己的腰,風聲撕裂中,兩人交頸落入潭中。潭面一層薄冰,掉落潭底,她意識模糊,渾身麻木,沒有知覺,慢慢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張陽剛的男子面孔,慢慢湊過來,把住她的肩,一邊帶著她往上扶,一邊與她渡氣。
她看著他不斷放大的臉,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四唇相觸,微熱的知覺,莫名點燃了四肢百骸,某種奇怪的感覺竟似刻進了骨子里。
那一刻,允嵐心里只有一個莫名的念頭——這場景,怕是要記得很久很久。
摟著允嵐浮出水面,離涯底的淺灘有些遠。經過一番打斗,落涯時又用盡力氣掛在涯壁上減速,霍為此刻也有些脫力。
看著懷里暈過去的姑娘,平常一副倔強模樣,自視過高,此刻卻像是濕噠噠的小雞崽,柔弱可愛,臉上凍得蒼白,只面頰上留了一絲粉紅,歪在他脖頸窩上。
“抱歉,冒犯了。”霍為說完,將允嵐身上的厚重外罩和長裙都脫掉,自己身上則幾乎脫個精光,只留底褲,握緊她的纖腰,一鼓作氣游到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