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渂被靈歌下毒, 差點死掉,想要手刃她,沒想到她竟從軍營中逃走。
得知靈歌的下落之後, 還找到一小支西蠻人的駐紮部隊, 軒轅渂被情緒矇住了頭腦, 強逼著霍爲一同出去剿匪。
衆副將格外猶疑, 因爲探子說那一小支西蠻人的部隊, 貌似人不多,還帶著婦女,那就該趁此機會一舉殲滅。但霍爲將軍說得也對, 情況尚未探明,貿然出擊很是危險。面對軒轅渂的步步緊逼, 霍爲也十分大氣凜然地拒絕:“若對方設了陷阱, 如此出城追擊, 必然全軍覆沒。”
一時間。霍爲和軒轅渂兩方僵持不下。
“將軍如此貪生怕死,是因爲夫人在此吧。”軒轅渂眼裡透著奸佞的小人得志, 笑瞇瞇看著霍爲,“當然,這都是那些無恥小人的看法,我想將軍必不會是這般沒有大局觀的人。”
霍爲的臉霎時冷下來,當即要發作, 允嵐偷偷伸手握住他寬大衣袖下的掌心, 這次沒有爭起來。
出城之前的準備時間, 允嵐同霍爲在房裡更換盔甲。
“看來我真不該來這裡, 讓你被軒轅渂拿捏要挾。”允嵐有些累, 坐到牀邊的木椅上,低著頭說, “我現在即刻啓程回望京吧。”
剛剛在衆副將面前,霍爲之所以無法辯駁軒轅渂,只能聽從那個愚不可及的命令,都是因爲允嵐——霍將軍的死穴——被人拿捏著。否認軒轅渂的提議,那就等同於自己貪生怕死,沒有大局觀,都是因爲夫人。
霍爲停了整頓,回頭看一眼默然坐著的允嵐,她一手護著略微突出的肚子,低著頭。
三兩步走到她面前,他蹲下去,望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允嵐,不要愧疚。我不怕別人說我貪生怕死,也不怕別人說我沒有大局觀,因爲我總能力挽狂瀾。但是你——你在戰場上,很容易被傷害。”
軒轅渂再如何坑他,他總會隨機應變,將一切掌控在掌心。這是霍爲的自信和孤勇。可若允嵐在他身邊,他就無法施展開來,總怕她受到傷害。
允嵐淚眼迷濛望著他,不停點頭。
霍爲給她擦掉眼淚:“待會我就要出城了,你一個人留在阜疆城裡,暫時不要回望京。沒有準備好,更容易被人在路上伏擊,在這裡好歹我可以多留一些人看著你。”
“那你一定要回來。”允嵐說著又哭了,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耍起了脾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允嵐最近發現自己頗有些多愁善感,動不動就想要哭。
霍爲笑了笑,手掌放在她肚子上:“放心,我還捨不得把命交給閻王。有機會,還得叫你給我多生幾個。”
“誰要給你再生幾個?”允嵐氣得笑起來,鼻頭紅紅的,伸著拳頭輕輕捶他的肩。
這一番夫妻間你儂我儂,軒轅渂便派人過來催促上路。
出門後,霍爲回頭看一眼,房門口的那個女子,孤伶伶站在那裡,身姿單薄。他當然拼死都會回來。隨行之前,他對張全張羣又細細低聲交代了一遍,這才離去。
沒了霍爲在身邊,允嵐在夜裡輾轉難眠,早上天亮了,也不甚想起牀。照說,昨夜裡,軒轅渂帶著人急行軍,應該與西蠻人正面衝鋒了。但是到現在也沒什麼消息傳回來。青竹還是照常給她打水洗漱,服侍她早飯;張羣張全也不怎麼說話,就是守在她附近。
但到了快正午時分,青竹卻突然拿了包袱過來,叫允嵐去外面乘馬車。馬車外面雖看著不起眼,但裡面卻十分的舒適,也能看出來木質結實,還有那匹馬,是霍爲前不久帶她去互市上買的一匹淺金色的母馬,雖算不上汗血寶馬,也沒有完全馴化,但身姿矯健,耐力十足。
這是要讓自己離開阜疆吧,可是霍爲說了不讓她回望京。
“這是做什麼?”允嵐有些疑心,難不成昨夜和今早,青竹和張羣他們就在準備這些?
張羣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安,趕緊解釋:“昨夜將軍離去之前,叫下官帶夫人去城郊法華寺避一避。夫人懷有身孕,去城郊靜一些,等將軍回來,也更好。”
霍爲連讓她逃跑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不知爲何,允嵐十分不安,總覺得張羣和張全有什麼隱瞞著她。
可這兩個人如同木頭,什麼話都問不出來。青竹也看不出什麼貓膩。
允嵐顧忌著肚子裡的孩子,只能狐疑著上了馬車,越來越遠離阜疆城,趕往荒郊外的法華寺。一路上急匆匆,允嵐顛得頭暈,腿腳也腫了。到了傍晚時,便叫張羣張全停下,她要下去坐一會,吃個晚飯。
青竹似乎有些遲疑,看了一眼張羣。
張羣眼珠子轉了轉,嘆了口氣,還是答應了,停車,讓青竹下去準備,時時刻刻跟著允嵐身後,以防她需要點什麼。
一路上都呆在窄小的馬車裡,允嵐煩悶不已,坐到了一個茶肆的門口,找老闆要一杯清茶來喝,順便吃點饃饃。
也不知是不是天熱的緣故,這裡沒什麼人,茶肆老闆幾乎沒什麼事情。允嵐也吃不下什麼東西,饃饃只咬了兩口,有些想吐。
這時候,茶肆門口經過兩個頭戴布巾的粗衣男子,年紀輕輕,神色有些倉皇,不免聲音有些大。允嵐聽著,漸漸皺了眉頭。
張羣一直護在允嵐身邊,時時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動,聽到這兩個年輕人的談話內容,下意識先看了看允嵐,立即起身,兇神惡煞地對那兩人怒斥:“一邊去,胡說什麼?”
那兩人一看張羣滿臉橫肉,身強體壯,腰間還配了一把大刀,便知道這是自己惹不起的爺,立馬掉頭要走。
顧客被趕走,茶肆老闆不依:“你這樣,我生意還怎麼做?”
一旁站著的張全默默地掏出兩錠銀子:“這算是剛剛兩人的茶錢。”
茶肆老闆喜滋滋過去收了銀子,沒有半個不字。
那兩人眼看就要走,允嵐已經護著肚子,三兩個箭步過去:“二位請先留步,你們說霍爲——霍將軍在黑水河遭遇突襲,可是真的?”
“夫人!”張羣攔住允嵐的去路,同時眼神威脅那兩個年輕人快點走。
允嵐一直擔心霍爲出事,今日一整天,帕子都快給扯爛了,她這會哪管其他的,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張羣這個常年習武大漢推開,直奔那兩個年輕人去問。
張羣和張全自知攔不住,便都默不作聲,只示意青竹過去允嵐身後。
果不出意外,允嵐聽了那兩個年輕人的話,肚子疼得幾乎暈過去,頭上冷汗涔涔。
青竹正在她身後,趕緊伸手扶她坐在板凳上歇著,好聲安慰著:“夫人,這都是傳言,咱們家將軍用兵如神,就是絕地也能逢生,這次和西蠻人就是小打小鬧,夫人您不要過度擔心了,先去法華寺安置好,以肚子裡的小公子爲重纔是。”
允嵐咬緊牙關,手掌摸著肚子裡那塊肉,它似乎輕輕動了一下。這一下給允嵐許多的安慰。也許霍爲出了事,但是肚子裡的孩子還陪著她。
張羣張全也都勸慰允嵐趕緊上路去法華寺,畢竟,將軍遭遇大規模突襲的消息從阜疆城外傳來時,還是大早上。現在到傍晚也沒有任何消息,怕是兇多吉少,要先把夫人安排好。夫人和肚子裡的小公子要分毫差池,那他們死了也沒有顏面去見將軍。
“聽說霍將軍帶領的軍隊,在黑水河一路遭遇大規模突襲,幾乎全軍覆沒,血流成河,和西蠻人同歸於盡了。”這便是那兩個年輕人的原話。
大概也是定局了。
允嵐卻無法忍受這樣的結局:“我不去法華寺,我要去黑水河找他!”她不想認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他”就是她的夫君霍爲,是她好不容易認定了的一輩子的那個人。他就這樣死了嗎?她不相信!
無論張羣和張全怎麼勸說,青竹恨不得跪下來給允嵐求情。將軍這若是真去了,有個遺腹子也總過好後繼無人。
允嵐也不是不懂這一點,但是,她不會退讓。她和青竹保證,她會照顧好自己,甚至當場給自己開了一副藥方,叫青竹去附近的藥店抓藥,順便買了不少安胎順氣的藥丸。
不論如何,她都會保住肚子裡的孩子。
實在沒辦法,青竹飛毛腿一般去抓了藥,趕在天黑前回來。這次換允嵐催著他們上路,回阜疆城,去城外的黑水河找霍爲。
一路上顛簸,阜疆夜晚的熱風,卻吹得她脊背發涼。天上的星星十分閃亮,允嵐卻毫無心思關注。
如果霍爲死了,她當如何?她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是那樣的自信出衆,她相信他的才能,從沒想過這一天會來臨。甚至,在望京的時候,她擔心他受傷,極度焦慮夜夜難眠。她當時只想著,這一場仗打完,她就是連哄帶騙也要叫霍爲辭了官,以後再不要這般鋌而走險。
得虧那汗血寶馬的腳力厲害,一路拖著馬車到黑水河,已是第二日午時,竟毫無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