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次不是拍故事片,劇組只有幾名技術(shù)人員和雜工,哪里是這伙人的對手。眼看著有人已倒在屠刀下了,王幸眼中冒火,他跳起來朝一個家伙撲過去,死死地抱住壞蛋一條腿。那人罵了一句八格,舉起手里的刀就要劈下來,但只聽叭一聲,這家伙一頭栽倒了。隨之有人在大聲吼叫:“誰敢再動,我要他的命!”原來是伍雄帶著一群警察趕來了。王幸一眼認(rèn)出,隨來的還有兩個人,梁家兄弟。
梁家兄弟急忙上前救護包奇。但包奇已經(jīng)不行了。他望著兄弟倆,吃力地說:“謝謝你們,又救了我們。如果我沒猜錯,韓大奎被人殺掉的那個夜晚,是你們往我房里扔個紙條,說有人懷疑我是兇手,叫我快點逃的吧?”兄弟倆點了點頭。包奇顫抖著伸出兩手,分別拉住兄弟倆:“日本人一定會從東北打進來,你們還是早點回去,保衛(wèi)家鄉(xiāng)……”說著轉(zhuǎn)眼望著王幸,想要說什么,可嘴動了幾動,終于沒有力氣說出來。
包奇死了。王幸撲上去大哭。猛烈聽到兩聲槍響,一抬頭,竟然是伍雄開槍擊斃了兩個襲擊他們的人。那些人不用問是日本人。
“他奶奶的,你們這些王八蛋太猖狂了,竟到我們中國土地上殺中國人!”伍雄一揮手,命令手下將活著的日本人押回去。伍雄自己留了下來,蹲在包奇身邊淚流滿面。
王幸總算知道了全部因果。原來伍雄的哥哥也在日本留學(xué),對包奇是了解的。伍雄知道了包奇想拍這樣一部電影,一直暗中給予關(guān)注和支援。他之所以三番五次在王幸面前追查包奇,完全是為了試探王幸的可靠程度。其實那個林目目,正是被他干掉的。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是一個日本人,真名叫鈴木木。那天他躲在樹叢后看見鈴木木跟蹤包奇,擔(dān)心他會對包奇下毒手,就趁鈴木木還在小便時,扔石頭砸死了他。只是包奇并不知情。
伍雄告訴王幸,包奇回國以后,投在迪林公司,想拍一部揭露日本侵略意圖的電影,他把劇本給韓大奎過目,韓大奎唯利是圖,根本不想拍,無意中還泄露出去,被日本特務(wù)組織得知了。所以他們聞風(fēng)而動,要阻止包奇的計劃得逞。殺韓大奎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冒充員工的高魁,也是一個日本人,目的既是防止韓大奎接受劇本,也乘機嫁禍包奇,想讓警察局把包奇抓去歸案。
那么高魁和那個深夜襲擊王幸和包奇的槍手,最后怎么給處置的?梁家兄弟指了指面前的黃浦江,說已經(jīng)送他們喂了魚。
王幸抱起了包奇。他流著淚說:“兄弟,你雖然走了,咱們的一臺攝影機也被炸了,但只要我王幸還活著,一定將你這個劇本拍出來。”可是王幸并沒有注意到伍雄的悲憤。過了好一會,伍雄才告訴他,上峰已經(jīng)下了命令,不準(zhǔn)拍攝那部電影了。“為什么?”王幸急問。伍雄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說完這個小說后,我撿起一塊小石頭向遠(yuǎn)處擲去,發(fā)泄著心中的郁悶。
而榕榕聽后也一時不吭聲,好一會才說道:“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呀。”
“是啊,在那個時代,他們想有所作為,還是挺難的,因為賣國賊們掌著權(quán)嘛。”
“哎,不說這些了。”榕榕慌亂地?fù)u著手,“這種故事,越說讓人心里越煩。有沒有叫人聽了解氣的?”
“解氣的?當(dāng)然有,但不是民國了的。”
“清朝的,乾隆皇帝身上。”
“額,皇帝呀。戲說乾隆?”
“有點這個味道吧。”
“那也肯定有意思,很搞笑吧?”
“確實比較搞笑。你想不想聽?”
“當(dāng)然想聽,說個搞笑點的,去一去前面那個小說的陰郁氣吧。”
我想也是,我們何必搞得那么一本正經(jīng)呢,現(xiàn)在都活得那么艱難,也要苦中作樂吧,以前的小民絕對不可能戲說皇帝,那是要被滅九族的罪行,現(xiàn)在嘛說現(xiàn)在的當(dāng)官的不好,說以前的皇帝,你就是抄皇帝十八代祖宗也沒人治你的罪。
“好,我就說一個乾隆斗河霸吧。”
“河霸是什么東西?一種兇悍的野獸嗎?”榕榕好奇了。
“是人。”
“咦,既然是皇帝,誰敢跟他斗啊,怎么敢在皇帝面前當(dāng)河霸?河霸又是什么東東?”
我一指她的鼻子說:“你問來問去問不停,還要不要我說呀?”
“哎好好,你說你說,我不打岔了。”她朝我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并吐了吐舌頭。
如果張忌陽看到了,說不定還要嫉妒吧,小姑娘對我的笑是發(fā)自真心的,可不是裝飾品,那種媚態(tài)一般人哪享受得到。
我也正希望榕榕能這樣嬌媚一露,這說明她忘掉了眼前的囚苦,有了短暫的歡欣。想想作為女孩子的她們,本來一直享受輕松的生活,該撒嬌時就撒嬌,該冷漠的時候不用強顏歡笑,該高傲的時候就高傲,反正可以率性而為,不用有惡性的約束。
可很遺憾她們卻被張忌陽這個前道士給攫了身或靈,成了他手中的工具,用來牟取巨大的私利。
我正愣怔間,榕榕倒催我了:“哎,現(xiàn)在輪到你爽快點吧,怎么發(fā)呆了?”
“我沒發(fā)呆,我在醞釀情緒呢。”我振振有詞地說。
“說個皇帝故事還要醞釀情緒?”
“對啊,那是個比較滑稽的故事,我要用滑稽點的語氣來講,這樣才能增加喜感嘛。”
“可我看你的臉色,怎么像是在醞釀一個悲劇似的?”
看來被她窺出我內(nèi)心的情緒波動了。我清清嗓子,用滑稽的腔調(diào)說起來——
乾隆皇帝第三次下江南時路過吳縣,御船就停在一條河中,他自己喬裝打扮,上岸去微服私訪。當(dāng)天下午他和侍從兩人來到一處村邊,又渴又餓,忽然聞到一股魚香味。尋香而去,是一戶平常人家。乾隆便請求主人給他們做一條魚吃,他愿花紋銀十兩。活該也是主人撞大運,一聽來人要花十兩銀子買一條魚吃,便覺得對方非同尋常,聯(lián)想到最近有皇帝出巡江南的傳聞,再看來人氣度非凡,隱隱有些明白。主人就精心烹了兩條魚給他們吃,不收他們半分銀子。乾隆吃得高興,便問主人:“這叫什么魚啊?”主人說:“這叫盧魚,是我們這里的特產(chǎn)。”乾隆又問主人姓什么,主人說姓盧。
吃完了魚,乾隆叫主人拿來紙筆,揮筆寫下“盧魚盧家魚”五個字。又問主人這種魚是從哪里捕的?主人說就在村邊的河里。乾隆又聽說這里叫盧村,就又寫了五個字:“盧村盧家河。”并簽上乾隆御筆字樣。主人一見果真是皇帝,連忙跪下磕頭。乾隆興致勃勃,要主人帶他去觀賞一下盧家河。
其實這條河并無名字,是乾隆隨口謅上的。乾隆順著河走了一陣,意興大發(fā)說:“你為朕奉獻(xiàn)了兩條盧魚,朕就把這條盧家河賜與你吧,以后這條河?xùn)|西十里是你家的,只準(zhǔn)許你一家在此打漁。”
主人名叫盧多儉,本是此處的一個普通漁民,世代打漁,過得貧窮,卻皆為善輩。自從擁有了御賜的河道,逐漸也有點富足起來。原因很簡單,這盧魚天性喜沖,盧家河的河道水流較急,盧魚最愛在這條河中逆流搶水,一到汛期就很熱鬧,往往一網(wǎng)下去就沉甸甸的,收獲頗豐。由于此段河成了他家的河,無人敢來分一杯羹,所以盧家賺得盆滿缽滿。
但俗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本來盧多儉靠著打漁收入不錯,比過去強多了,可是他又打起另一個主意來。這條河有另一個功能,就是通船,雖是無名河,卻是聯(lián)結(jié)太湖和黃浦江的一條主道,自古通航,每天東來西往的貨船有不少。盧多儉心想,既然此河是皇帝御賜給我,它的全部權(quán)力就在我手上了,我何不向過路船只收取通行費呢?盧多儉馬上行動,在河道的兩端設(shè)了兩道卡子,凡有船經(jīng)過,都得停下來交過境費。大船二兩銀子,小船一兩。
行船還得交過路費,這使船家們意見紛紛,有人告到了衙門。可是當(dāng)?shù)毓倭哦贾狼≠n河之事,盧多儉手執(zhí)皇帝的御筆親書,誰敢否定?那些偶爾經(jīng)過此處的貨船倒沒什么,經(jīng)常來往于蘇杭間的客商們雖比較痛恨,也只能白花這些銀子。所以好長一段時間里,盧多儉的收費很順利,他也因此成了一大富翁。
且說幾年過去。這天一條中等帆船從東而來。經(jīng)過東面那道關(guān)卡時被擋住了。盧多儉所雇的手下吆喝道:“停船交費,大船二兩銀子。”船艙里鉆出一個書僮來,厲聲喝道:“豈有此理,河道是天下的,從來沒聽說過行船要交費。”盧多儉從旁邊的哨所里伸出頭來,看看這條船也不起眼,就冷冷地說:“你沒聽說過,今天就在這里聽聽吧。不想交銀,別從此過。”船艙里又出來一人,書生模樣,問盧多儉設(shè)卡收費,有何憑據(jù)?盧多儉傲慢地說:“這是當(dāng)年乾隆爺賜與我的權(quán)力,此河御名盧家河,連水都是我家的。”
雙方爭執(zhí)不下。書生不得不亮出身份,說他是新來上任的吳縣縣令,連日奔波,囊中羞澀,可不可以免費通行?盧多儉一聽是縣令,本來也想讓他過去,可轉(zhuǎn)而一想,你這書生要來此地當(dāng)縣令,我何不利用此事,殺你一個下馬威,也好讓你對我服帖。所以他揚著腦袋說:“既是縣令,更應(yīng)當(dāng)遵守規(guī)矩。我若給你破例,別人會說我巴結(jié)權(quán)力,做得不公平。我還是一視同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