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源客棧距茶樓不遠,一會兒兩個人就到了。彭峻在前面帶領,徑直就往后院走。此時店主見了,質問彭峻怎么亂闖人家后院?彭峻摘下胡須,把店主嚇了一大跳,正要跪下叩禮,彭峻擺擺手說:“我想見一個人,一個女子。”
店主似乎有所明白,慌忙說:“大人要見的,一定是我家小女葉葉吧。我去叫來。”店主急急去后室叫人。沒一會工夫,店主帶著一個人出現了,這是一個漂亮姑娘,年約二十歲。彭峻笑呵呵地問施青是否認得她?施青還未答話,姑娘就已經跪在地上,哭泣著求開了:“大人在上,小女子有罪,不該去勾引章先生。可他的死,與小女子無關啊……”
施青如夢方醒,原來那天他看到的 “小個子”,就是這個店主的女兒葉葉,她當時女扮男裝,讓他以為是個男子。雖然當時他覺得他走路有點扭扭擺擺,并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小姐。
可葉葉為什么從章某的房里出來?施青正在疑惑,葉葉主動傾訴起來,她說她第一次見到章某,就迷上了他。章某住客棧的時間多了,葉葉對他越來越暗戀。可父親知道了她的心事,堅決反對她嫁那么遠。葉葉無奈,又情難自禁,決定偷偷去找章某,來個私訂終身。為了避人耳目,她換上男裝,趁二樓客人都在大堂喝茶聊天的機會,用父親的鑰匙打開章某的房門,先進了里面等著。一會兒章某進來了,不但沒有接受她,反而把她臭罵一頓。葉葉又羞又愧,連忙跑出去,正好碰上了施秀才。她慌亂地舉起袖子,掩面而避。
葉葉說到這里,店主破口大罵:“你這個賤女,竟然干出這等傷風敗俗勾當。”說著舉手就要打。彭峻把店主喝住了。他和顏悅色地對葉葉說:“你作為一個深閨女子,主動去向一個男子獻媚,的確很不妥當。不過如果你們相互有意,本來倒也可以成事。只是章某不喜歡你,讓你吃了一頓羞辱。這些也就不用提了。可后面的問題是,章某忽然跳樓死了,所以你必須說實話,到底與章某的死有沒有關系?”
葉葉慌亂地連連搖手:“大人明鑒啊,我并不知道他為什么跳樓。我只去過他房里一次,被他趕了出來,以后再沒有去過。”“這樣說來,章某的死,是與你無關的?”“當然無關。”
彭峻問完,就叫葉葉回房去,并且承諾,這件事會替她保密的。葉葉和父親感動萬分,連忙跪謝。
葉葉和店主走后,彭峻對施青說:“施秀才,你一定在奇怪,我怎么知道這些事的?咱們去二樓吧,我會告訴你,我是怎么發現的。”
施青心中充滿了疑問。他隨著彭知府走上樓梯。這個樓梯其實分成兩部分,中間有一個轉折,而轉折之處有一處墻壁。彭知府走到轉折處,用手在墻壁上一推,墻壁動了,出現了一個門洞。原來這是一個暗門。
“看到了吧,這個門的后面就是后院。雖然離地有六尺,但憑一個竹梯就能輕易攀上來。”彭峻指了指門洞外。施青伸頭出去一望,果然門洞外搭著一個竹梯。
原來葉葉就是通過這個暗門洞,用竹梯爬上來的。她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避開大堂里的人們。難怪后來施青提起“小個子”,大堂里沒有一個人見過。葉葉是從暗門洞里進,又從暗門洞里出的。
有關“小個子”男人的謎底解開了,可是這能解決章某的死因嗎?彭峻引著施青,繼續往樓上走。他溫和地問施青:“施秀才,你說,這個葉葉姑娘,是殺死章某的兇手嗎?”“這……好像不太可能吧……”施青不知知府的用意,遲疑說道。彭峻點著頭說:“是啊,我也不相信她殺得了章某,這么一個弱女子,哪是章某的對手。要殺死章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趁他不備下暗手,可章某身上并無這樣的傷跡。而且退一步說,就算葉葉殺死了章某,也不可能將他扔出窗外的。”“大人說得對極了,章某身軀沉重,葉葉哪有這么大力氣。”“那只剩一種可能,章某是自己尋死,跳下樓的……”
此時兩個人已走到章某住過的房間前了。施青以為,彭知府一定會帶他進入章某的房間。然而彭峻卻指著施青房間的門,微笑地說:“施秀才,咱們進你房間,好好談一談吧。”施青頓時心中一驚,卻不好推托,他極力鎮定下來,拿出鑰匙開門,然后他在前面走,彭峻在后面跟。突然間,彭峻撲上來,從后面抱住了施青的腰。施青啊了一聲,迅速地舉起右手往后一挽,正好挽住了彭峻的后腦勺,然后他猛地往下一蹲,右手向前一用力,屁股狠狠往上一拱,只聽“呀“一聲大叫,說遲時那時快,彭峻已經被施青甩過頭頂,像個沉重的麻袋飛出去,砰一下跌進了施青的床上。
彭峻的臉埋在了施青的被子里,一動不動。施青也驚呆了,屋子里一陣窒息般的靜默。終于,彭峻把頭抬起來,朝著施青嘿嘿一笑。
施青嚇得連忙求饒:“大人,我無禮,我冒犯您了……”彭峻卻擺擺手,對著施青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施秀才啊施秀才,真沒想到你這個嬌弱書生,原來還有此等武功在身。那個倒楣的章某遇上你,也真是自尋死路啊。”說著彭峻指著那個關著的窗戶,一語道破天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時章某就是被你用此招,從這個窗口甩出去的。”
彭峻話剛說完,施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大人,你竟然知道了?你是怎么發現的?”彭峻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們一定覺得,這個案子把我難住了。其實,我一到這里,就發現了一個現象,章某摔著的位置,離墻壁有兩丈遠,如果章某是自己尋死,不可能蹦出去那么遠。這一定是有一股外力將他推出去的,而且這股力非一般人能達。我當時并沒有懷疑到你,倒是相信你提到的小個子,我想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這個人肯定有深厚武功。一想到武功,我就懷疑,小個子在作了案后,并不是從樓梯離開的,而是從某種神秘地方隱遁的。在街頭碰到你之前,我化了妝特意去了趟客棧,果然找到了那個暗門,結果發現外面有一個竹梯,這證明這個人并無武功。后院院墻很高,這個人不可能跑出去,肯定是屬于店主的家人。而店主家中,只有一個女兒,我就突然明白了,一定是店主女兒女扮男裝,找章某纏綿的。
“他們是否成了好事,我當時并不清楚,但我敢確定,店主女兒不是殺害章某的兇手,兇手另有其人。我檢查過章某房間,并無財物失竊,說明不是謀財害命,最大的可能是仇殺。我當然要從二樓的其他住客頭上查起。你是秀才,我本不會先懷疑你,但那天我發現你上樓梯時,竟然三步就到了樓上,腳步非一般輕盈。我也看到你手指關節上有繭子,顯然你曾經練過武。正好忤作發現死者后腦上被揪下幾絲頭發,而我還辨出這個部位有紅紅的指印,這是被人用手挽過的證據。我馬上想到了武功中的背包式……此時我突然又發現,章某趴著的方位,并不是直直對準窗子的,而是稍稍有點偏斜,從頭部望到腳部,順著再往上望,就可以看出,這個方向的上面,是你房間的窗子……”
彭峻說到這里,施青就流出眼淚,他叩一個頭說:“大人明察秋毫,章某確是被我所害的,但這并非我本意啊,全是因為他荒唐,試圖侮辱我,我也是被迫的……”
施青訴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那天夜里,施青在大堂看人下棋,戌時末,他想回房休息,沒想到進了房間,發現章某在里邊。章某伸手來抱他,說要跟他相好……施青聽了大驚,極力躲避著,他跑向窗口,想從這里跳下去,可是章某在后面將他抱住,嘴里一股**。施青氣恨交加,本能地使出了背包之招,他用右手挽住章某后腦勺,猛地往下一蹲,屁股往上一拱,章某就被甩過頭頂,一下從窗口飛了出去。
“我根本沒想到,章某這個大漢如此丑陋,竟想要*我。我當時也是又羞又氣,不敢高喊,恐引人嘲笑。章某被甩出去后,我瞧見他摔在后院石板上,一動不動,估計他當場死了。我就又跑回大堂,裝著只是去方便了一下,繼續看人下棋。”
施青說完,彭峻又笑了起來:“你確實又去看人下棋了,別人也沒注意你是否上過樓,與章某有過什么爭執。但你在下樓前,還做了一點小動作,我說得沒錯吧?”施青驚得張口結舌,連聲說:“大人太厲害了,連這個也知道。沒錯,我跑到章某房里,故意跳上窗口,用鞋在窗臺上蹭了幾下,以顯示章某是從自己房間的窗口跳下去的……”
我講到這里,對榕榕說道:“這個故事怎么樣?你聽了有什么感覺?”
“還是挺有懸疑的。”她點點頭。
“那么,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呢,由你來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