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話是真是假?
作為兒子我對爸爸太了解了,他說謊會臉紅,所以在說沒聽說過這本書時,神態(tài)就顯得漏洞百出。
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老爸手里。
我想趁著媽媽沒在家,把那本書從老爸手里榨出來。我一定要看到這本書,必須看到這本書。
爸爸已經回房去了。我又過去敲門。爸爸開門無奈地說道:“真不該讓你看到這本筆記,那是你爺爺撰寫的幻想故事,你不要當真啊。”
我對爸爸說那本書肯定有的,就在你手里,讓我翻一下有什么要緊的,我不是小孩又不會撕破。
在我一個勁地糾纏下爸爸只好承認我爺爺除了這個筆記本,確實還留下一本破舊的書,而且還有一樣東西,一把木劍。
一聽說木劍我簡直要手舞足蹈了,那不正是道士用來驅鬼用的法器嗎?不用說是桃木劍。
但爸爸不容我高興太早,話鋒一轉說:“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當初你爺爺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時,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有一天這些東西被小蒙看到或知道了,你必須立刻將它們全部銷毀。”
我大吃一驚,急問道:“為什么要這樣?”
“當然是不許你接觸,”爸爸拍拍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解釋,“你已經是高中生了,應該知道法師從事的是什么職業(yè),有多么危險。你太公當年做了法師,干過很多轟轟烈烈的事情,創(chuàng)造不少可歌可泣的奇跡,但按他自己的話說能活下來善終真是上天保佑,法師比普通俠客還危險啊,要針對的不僅僅是人,還有很多不干凈的東西,所謂牛鬼蛇神之類吧,那比刀尖上跳舞還兇險多了,所以你太公深知其中味,后來成家生了你爺爺后,就下決心不做法師了,將全套功夫都收存起來,不讓后代繼承。”
我沒聽完就嚷嚷道:“我只不過看看書,跟繼承不繼承有什么關系?太公是拜了曬衣道長為師學了十幾年才學成的,難道我看一下書就學會了?老爸你想得太多了吧。”
老爸還在猶豫,說怕我像看武俠入了迷,讀書方面會有不利影響。
我反駁道:“你怕我讀書會分心,可不讓我看我反而更分心了,看一看滿足了好奇心,說不定我也就扔下了,以后再不想了,那不是更好嗎?”
也許我的話起了作用,老爸被說服了,轉身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了兩樣東西放在寫字臺上。然后又嚴肅地說道:“東西就在這里了,我可以給你看一看,但你必須答應一個條件,只能現(xiàn)在當著我的面看一下,看過后就馬上拿出去燒掉,好不好?”
我聽了卻很遲疑,嘟嘟囔囔說為什么要燒掉?可是老爸一定要我答應下來,不然他就馬上自己拿出去燒了,看都不讓我看。
老爸態(tài)度那么堅決,我只能先答應下來。
木劍外面包裹著一層塑料膜。老爸將塑料膜給去掉,交給我欣賞。
我接在手上有些詫異。
在我想象里道士腰挎的木劍應該是長劍,與真劍無異。但這是一把短劍,從柄尾到劍尖也就被筷子稍長那么一點點,說是雙刃匕首似乎更貼切。
由于是木劍,劍尖也并不是那么尖,有點小圓角的樣子,劍刃也不可能鋒利,劍邊挺鈍的,劍身兩面還都刻著“開路無阻”的字。
相比劍身,劍把就做得相當精致,成鯽魚狀,兩面都刻著細致的花紋。劍把護手上刻著螭紋,顯出一股強悍之氣。
我說劍原來這么短呀。爸爸分析說短一點容易帶在身上,長了的話累贅,因為曾祖父時代已是民國了,道士跟以前的裝扮有所不同,再不是古裝長服,長劍帶著云游四方忒不方便。也就是進行改革了。
雖然是木劍,但份量卻不輕,掂在手上沉甸甸的,跟鐵的不差多少。桃木難道有這樣重嗎?我爸說可能這把劍出產的時間很長了,當年時時使用,上面也積聚了大量陰戾之氣,慢慢就變得沉重了吧。
我拿著劍胡亂舞了幾下。爸爸連忙搶過去放到桌上,然后說道:“現(xiàn)在你都看過了,咱們拿出去把它們都燒了吧。”
我連忙把書搶在手上,嚷嚷道:“我只看了一下木劍,還沒有看書呢,怎么就拿出去燒掉?”
“那好我允許你翻一翻,只許翻一遍,翻完馬上拿出去燒了。”老爸的話不容置疑。
這是一本手抄本,封面是黃皮的油光紙,上面用小楷寫著《刑氏解巫》四個字,十分規(guī)整,應該是曾祖父刑明嵩的親筆吧。
我激動地翻開第一頁,卻一下子傻了眼,上面全是繁體字,而且那些句子非常晦澀,我一時間哪里看得懂,拼命調動已有的那點文言文水平,卻根本翻譯不出原句是什么意思。
再往后翻,每一頁都是這種樣式,繁體字很多不認識,句子也讀不通順。
一連翻到最后一頁,感覺越到后面句子就越難懂,簡直是一本天書。
其實那不是天書,只因為我的語文水平太差了,對繁體字也是看著頭痛從來不好好認識,等拿起秘籍才知道自己是忽略了這一點,我竟然天真地以為就是一本簡體的書呢。
我喪氣地把書往桌上一扔,埋怨道:“這是什么書哇,我一句也看不懂。”
爸爸淡淡地回答:“你太公寫這本書時,又沒有簡體字,當時這種文體還是挺正常的。”
“可是我看不懂呀。”
“你何必要看懂?”爸爸反駁我,“這本書又不是留給你研究的,你看不懂才最好。”
說著老爸把兩樣東西抓起來就往外走。
我連忙攔住他問:“真的馬上要拿出去燒掉?”
“那當然,我說過要這么辦的,你還有什么疑問嗎?”老爸盯住我。
“準備拿到哪里去燒?”
“外面有個公共垃圾點,在那里燒比較安全,燒掉了再倒進垃圾筒。”
“那就交給我吧,我拿去燒。”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這么點小事還用兩個人?現(xiàn)在都快一點多了,爸爸你還是睡吧,我拿去燒掉就是。”
爸爸看我這么積極,有點放不下心,警惕地問我,不會是把這兩樣東西拿去藏起來吧?我發(fā)誓說一定會把它們燒掉,請盡管放心好了,燒掉了就沒了,我也不會再想它們了。
爸爸打了個濃濃的呵欠,點點頭說:“好吧,我就在家等你,你回來后我再睡。”說著交給我一個打火機。
我就拿著木劍和秘籍出門。
那個公共垃圾點在弄堂的盡頭,是一個用水泥和磚砌成的池,平時附近的人家把家中的垃圾都倒在這個池里,會有專人每天來運走的。
我走到池邊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我爸要監(jiān)督我的話,他只要在老宅的窗口伸出腦袋,就能看到這里有沒有火光,如果沒有的話說明我并沒有焚燒這兩樣東西。
估計老爸一定會在窗口監(jiān)督的,不然他怎么不親自來?他明知可以監(jiān)視到我的動作才放心交給我處理。
不管怎樣必須生一生火。
好在垃圾池中不乏一些能生火的東西,廢紙廢塑料袋。我用打火機打著火檢查,正好看到一本廢棄的陳年掛歷,甚至還有幾塊三夾板殘段。把這些東西點燃,火焰就跟燒書和燒木劍不相上下了,我老爸絕對看不出破綻來的。
真是好機會呀。
我把掛歷點燃再把三夾板塊放上去,那火苗竄起一米多高,足足燒了十來分鐘。等火熄了我才考慮怎么保護這兩樣東西。
馬上就帶回家去當然不行,我老爸會給我開門不是一眼看穿了?現(xiàn)在是夏季衣服穿得少,我往哪里藏著掖著呢?
想來想去只有先把兩樣東西臨時藏在外面,光著兩手回家去交差,待老爸睡熟后再偷偷溜出來拿回去。
好在弄堂里大白天也少有人活動,半夜里除了耗子和貓就更不可能來人。但我終究不放心放在弄堂里,還是帶著回老宅,把它們放到樓梯背面最下面的角落里。
然后我就去敲門,老爸明顯已經見過火光,見我空著兩手回來就很滿意,打著呵欠說一句:“快點睡吧,以后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我先回房間關上門,等了一個小時后估計老爸睡熟了才偷偷出去,輕手輕腳把東西取回來。
直到把兩樣寶貝拿回我的房間,我才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好像我又要接我太公的盤,重掌邢家的那份大業(yè)了。
不過我也有一陣惶恐,書中的文字我怎么解讀?我平時的語文成績勉強應付考試,并不喜歡這門課,尤其對古文更是深惡痛絕,我喜歡直來直去的東西,古文讓我覺得費腦子不說還沒啥作用。我要讀通這本書先要過繁體字這一關,再將古言翻譯成當代語。
接下來幾天我就跟這本書較勁了。把繁體字換成簡體倒不難,字典上一查就行了,特別是我有一臺破電腦,將這些字用軟件一翻譯立馬搞定。
但句子的構成還是古文,令人大傷腦筋。
連著幾天夜里在做好作業(yè)后也不睡,利用電子詞典努力翻譯這些句子,常常天快亮了才睡下,竟然遲到了三次。
這種狀況遭到了班主任的狠批。而這天早上我又遲到了,正好在教室外碰上了白校長,他一看我這個時候才背著書包上學,并且還是呵欠連連的樣子,當即就把我叫到校長辦公室,對我進行單獨詢問。
老實說我現(xiàn)在一點不怕白校長,他那點表面的威風在我看來不堪一擊,女兒被惡人攫走了靈魂,是在強忍悲傷當這個校長,別的學生是怕他的,甚至連老師也很尊重他的威風,但他一肚子苦水除了他們夫妻,就只有白瑤和我知道。
白校長一定從白阿姨那里得知我和白瑤去過他家老宅,知道了他女兒小練被攫走靈魂的事了。所以他也沒有那么嚴厲的架子,而是很和藹,不僅叫我坐在對面的那把椅子上,還用一個紙杯給我泡了一杯茶。
這種待遇其他學生誰會得到,白校長對我另眼相看的。
白校長先問我為什么遲到,是不是夜里沒有睡好?
我說確實沒有睡好,這幾天夜里太累了。說完連打呵欠,狠不得就趴在辦公桌上打個瞌睡。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白校長說道,口氣頗為小心,“不會只是作業(yè)把你累的吧?”
“不只是作業(yè),還在看別的書。”我決定快人快語,不用那么拐彎抹角。
“是看的課外書吧?什么書?”白校長嘴上這么問,有點心不在焉,似乎并不關心我看什么書,反正不會是有用的書吧?
我干脆就把我爸收藏的那本秘籍書講了一下,說明是我太公當年的著作,只因當年太公立下家規(guī),后代的男性只有達到三十歲才可以接觸這本書,而我爸想把它燒了,是我自己偷偷藏下來,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讀懂書中內容。
白校長聽說書名是解巫的,立刻怔住了,他并沒有詳問書中是什么內容,訥訥了一會才說:“原來是這種書哇,你看得懂嗎?”
我說看不太懂,所以看得很累。
白校長猶豫一下說道:“小蒙同學,既然你曾祖父當年立那樣一條家規(guī),肯定是有道理的。你現(xiàn)在正讀高中,這本書是否對你來說不適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