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正要回答,忽然警惕起來,向表哥噓了一聲,他走到門邊,猛一下把門拉開,門外站著陳寬。
“陳少爺,幸會幸會,你怎么也在這?”章武微笑地問道。陳寬尷尬地干咳幾聲說:“我來找一個朋友,正想敲門問問,是不是住在這里。原來這里住著你們,真是太巧了。”章武邀陳寬進來坐坐,陳寬推托說他還要找朋友,就告辭了。
“看到了吧,盯梢盯到這兒來了。”章武對孫漁做個鬼臉。
孫漁一下子覺得很緊張。陳寬剛才的神態(tài),確實說明他在盯他們的梢。這又是為什么呢?難道他們對章武的身份有所察覺嗎?章武卻莞爾一笑,毫不在意。他向?qū)O漁提出,明天去陳老板家,拜訪拜訪他們。
第二天陳龍遠和陳寬還沒來銀行,孫漁帶著章武趕到陳家的宅邸。陳家的外面有一個保鏢守衛(wèi),但一看是孫經(jīng)理,也就放他們進去了。陳龍遠起床不久,正在客廳喝茶,一見他們很驚訝。章武搶先抱拳道:“陳老板,這么早來打擾,見諒見諒。”陳龍遠知道來者不善,也只好假意招待。章武一坐下,就開門見山。“那筆錢,就在你的銀行里存著。不知陳老板打算怎么處置?”
陳龍遠不動聲色地問:“既然你是90軍的參謀,就是趙軍長的人,是趙軍長命令你來的嗎?”“這個你就不必細究了。請回答我的問題吧。”
陳龍遠猛地站起來,將茶杯砰地砸在地上,指著章武吼道:“你一個小小的參謀,竟敢瞞著軍長,擅自跑到這兒搞什么調(diào)查。你有幾個腦袋?”說著就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章武手急眼快,一腳踢中陳龍遠手腕,手槍落地,沒等陳龍遠彎腰去撿,章武已經(jīng)一刀扎進陳龍遠的胸膛。
此時陳寬聽到動靜下樓來,剛到樓梯上就發(fā)現(xiàn)下面的變故,驚叫一聲又縮回去。等章武追上樓,陳寬已經(jīng)從樓窗里跳下去。
然而下面有個人把他抓住,揪進屋來。原來章武還有一個助手,已經(jīng)把保鏢干掉,現(xiàn)在又抓住了陳寬。
陳寬被推在沙發(fā)上,他看看已經(jīng)死去的父親,氣憤地喊著:“你是什么人,你為什么要殺我們。”章武喝道:“你陳家父子干的好事,制造一場劫案,打劫第90軍的軍餉,殺死兵士三十人,劫走餉銀十五萬大洋。現(xiàn)在把錢存在自家銀行的地下庫里。我說得對不對?”
陳寬跺腳嚷著:“光我跟我爹,有這個能力嗎?你難道不知道,這全是你們軍長領(lǐng)的頭嗎?”
趙軍長領(lǐng)的頭?孫漁聽到這里,不由得望著章武。章武點點頭說:“沒錯,我們軍長就是這次打劫案的策劃者和組織者。他跟你們狼狽為奸,作下此案。現(xiàn)在你也承認這個事實吧?”陳寬吼道:“既然你知道你們軍長就是我們的頭,你怎么還敢殺我爹?我一定要到趙軍長面前告你一狀,讓你腦袋落地……”話沒說完,被章武一刀扎倒在地。
章武招呼他的助手搜一下陳寬的身上,但當(dāng)助手彎腰時,章武又一刀將助手殺死了。
“這是為什么?”孫漁見表弟連自己的助手也殺了,吃驚不已。章武吐了一口唾沫說:“你知不知道,趙軍長為什么要打劫自己的軍餉嗎?”“他們劫下來,想幾個人分贓?”“這不是主要目的。”“那是為什么?”
孫漁感到很意外,既然趙軍長暗地里與人勾結(jié)搞打劫,不是為錢又為什么?此時章武說出了原因。
“你一定知道,日本人已經(jīng)占領(lǐng)東北,前幾天又發(fā)生七七事件,北平的日軍都攻占了天津。現(xiàn)在有情報顯示日軍會發(fā)起淞滬戰(zhàn)役。我們第90軍已經(jīng)接到指令,準備作戰(zhàn)。這批軍餉正是為了提早犒賞軍隊的。可是有人卻暗中搗鬼,策劃制造了搶劫案,將十五萬軍餉搶走了。”
章武說到這里,喘了幾口氣:“這個策劃總頭目,就是*。”
“什么……汪副主席?怎么是他?”孫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武介紹,*早就有二心,一旦日本人攻進來,他就要跟日本人議和,利用日本的勢力來跟蔣主席爭天下。90軍的趙軍長其實是他的遠房表侄,他指使趙軍長自劫軍餉,目的就為了擾亂軍心,降低戰(zhàn)力。到時與敵作戰(zhàn),會不戰(zhàn)自潰。*還秘示趙世卿到時伺機降敵。當(dāng)然,那筆劫下的錢,還可以作為他們的行動經(jīng)費。
章武說完,就叫孫漁一起去吉源銀行,查看那批軍餉。
到了銀行的地下銀庫里,發(fā)現(xiàn)那些錢被裝在另外的木箱子里了。清點一下,發(fā)現(xiàn)少了兩箱。章武馬上斷定,這兩箱錢是送給誰了,肯定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楊司令。
孫漁這才知道,原來楊司令雖沒有直接參與,但他是知情人,陳龍遠給了他兩箱錢,難怪他沒有展開調(diào)查。
孫漁還有一重疑惑,問道:“那表弟為什么來調(diào)查他們?你不也是趙軍長的人嗎?”章武告訴表哥,他其實是軍統(tǒng)頭子戴笠安插在90軍的楔子,目的就為了監(jiān)視趙世卿的。章武還說趙世卿很快會受到懲罰,會死得不明不白。
孫漁如夢方醒,難怪章武大開殺戒,肆無忌憚,他是一個厲害的特務(wù)。
那么這筆錢怎么辦?運回90軍,還是上繳國防部?章武見孫漁這么問,哈哈大笑:“表哥,你真是太老實了。這筆錢是咱們的了。你我拿著,遠走高飛吧。”“去哪里?”“先換成黃金,再去香港。這里要打仗,咱們兄弟可不奉陪。”
章武說著要去叫車。孫漁突然掏出一根短棍,一棍將章武打昏在地。
“兄弟,對不起了。這錢還得歸我了。陳老板曾說,鋤奸團劫了90軍的軍餉,浙南土匪羅三嘯幫又從鋤奸團手上劫走了銀票,他說對了一半,羅三嘯的人馬確實搶過銀票,但不是從鋤奸團手上,而是從趙軍長小舅子吳大鐵那伙人手中。我孫漁,就是羅三嘯的把兄弟。哈哈哈……”
孫漁就是為羅三嘯的人馬籌集軍費的。羅三嘯已經(jīng)打算,要投奔浙西的游擊隊了。
然而當(dāng)孫漁跑到外面,正要去租借幾輛馬車,突然不知從哪里傳來幾聲槍響,孫漁中彈,當(dāng)即倒在血泊中……
我說我講完了。
“怎么,結(jié)果就是這樣的?”榕榕聽到這里意猶未盡,不滿足地看著我。
“聽得不滿足嗎?”我反問她。
“于無聲處聽驚雷,我都聽得全神貫注了,最后好不容易得知這批軍餉要到羅三嘯手中,他們要投奔游擊隊打鬼子了,可是孫漁竟然被一陣暗槍給打死了?”
“是啊,孫漁被打死了。”
“誰打死他的?”
“這個,故意留下一個懸念。”
“不爽。”
“可如果不這樣處理又怎么處理?”
“當(dāng)然讓孫漁帶著這批軍餉回到羅三嘯那里,然后羅三嘯帶著錢和人馬順利投奔游擊隊。”
我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能這么寫。
“為什么不能這么寫?”榕榕不解地問。
“如果這么寫,那不是說游擊隊得到這15萬軍餉了?”
“這不好嗎?”
“游擊隊發(fā)了大財?這不等于劫匪劫財最后肥了游擊隊嗎?讓游擊隊撿這么個大便宜,簡直是扯淡,游擊隊打土豪劣紳打鬼子打頑匪,一向是很艱苦的,哪會突然有這么大的好事從天而落呢。”
“我倒覺得應(yīng)該讓游擊隊發(fā)這筆財。”
“好了好了,”我擺擺手,“咱們爭什么呢,你認為這筆財給誰就給誰吧,反正我認為這筆財最后是要虛化的,讓它不知去向,到底是好人得到了還是壞人得到,讓讀者猜去吧。這就是一個懸念的尾巴,留給讀者無限遐想的空間。”
“嗯嗯,你這樣做肯定有道理,我被你說服了。這個故事就應(yīng)當(dāng)這么處理,如果讓游擊隊得到這筆橫財,反倒好像不勞而獲的樣子,確實不太合適。”
光明的尾巴令人欣慰,殘酷的尾巴叫人痛心,但兩種尾巴都是合適的,要根據(jù)故事當(dāng)時的背景以及發(fā)展走向來決定它結(jié)尾應(yīng)當(dāng)怎么留。
“好了,這個故事也算圓滿構(gòu)思出來了。我們都勞苦功高哈。”我興致勃勃地對榕榕說。
榕榕馬上接過話頭:“接下來要講哪一個了?”
“接下來我想聽你再熬一鍋雞湯喝喝。”
我懶懶地說道。
“可我現(xiàn)在心里熬不出雞湯了,我的思路是堵著的,還是你來說吧,什么時候我的思路通暢了,說不定就跳出一鍋雞湯來,但如果你硬要榨的話是榨不出雞湯的。”
我做了個鬼臉:“拜托,我心里的才思也是有枯絕的時候的,現(xiàn)在我就覺得很枯絕了。”
“你不會枯絕,我知道你胸有成竹,只是在選擇講哪一個更合適,對不對?”
榕榕好像看出我的詭計似的。
我只好嘆口氣,以一種比較凝重的口吻說道:“我想來想去,有一個故事不能不說,那就是十年靈魂顫栗。”
“這是什么故事?”
“是當(dāng)代的,一個有關(guān)誠信的故事。”
“又說到誠信啦?是不是又像上次說過的,那位阿姨替死去老公還債的類型?”
“不是,這個誠信更加深入,觸及到人的靈魂,還跟人的生命有關(guān)。”
“這么深奧?那我倒要好好聽聽。”
我就開始講“十年的靈魂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