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躍現在人在哪里?他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王滔問道。
俞莉說:“他哪敢到這里來呢,興許被人家扣著。就算沒有被扣,也會被盯著。欠下三百萬,早晚他要拿腦袋給人家了。”說著捂著臉抽泣。
“那他電話里說了些什么?”
“還是那句話,人家要資料,真實的東西。”
“如果不給呢?”
“人家先要卸掉他一條腿。”
“那報警呢?”
“有啥用?人家不是一二個人,就算有人被抓進去還有其他人呢,他逃得掉嗎?”
王滔嘆口氣說:“看來,你這個弟弟非要連累得我王滔也要家破人亡。”俞莉不敢說話了。
本來王滔還把希望寄托在龍建良身上,如果龍建良真的把這事擺平,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偏偏朱健的話,又潑了王滔一頭冷水。到底他應該相信龍建良,還是相信朱健?難道朱健對龍建良那么了解?是不是他們兩人之間有什么不公開的過節?反正王滔猜不出來。他只感覺在他周圍有一股暗流,在洶涌地旋轉,而他處在中央,不知幾時被漩渦吞沒。
倒楣的是,他一方面在替廠里堅守機密,另一方面又替小舅子和老婆扛著。他又不能向老總或廠長說明情況,向他們求助。他成了一塊夾心餅干,絲毫動彈不了。
不管怎么樣,現在先聽從龍建良的建議,再做一份資料試試。廠里的資料是不能帶出來的,王滔一直是憑借自己的記憶,將所有的數據都刻在腦子里。他在自己家的電腦上打出來,再發到龍建良的郵箱里。然后等著龍建良的消息。
第二天下了班,王滔就接到龍建良的電話,叫他到金色大酒店的一個包廂,有人請他吃飯。
王滔心里怦怦直跳,難道是那個幕后老板,直接要走上前臺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赤膊上陣了。自己不答應的話,對方可能會殺人滅口的。
現在王滔懷疑,龍建良到底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是真的中間調停人,還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想想他是朱總的小舅子,總不會干吃里扒外的勾當吧?
王滔匆匆去了金色大酒店,進了一個包廂,里面坐著龍建良。王滔問道:“建良,不會又是你請我吧?”龍建良笑笑說:“今天是有人請你,我也是沾光。”“是誰這么客氣,人呢?”“呵呵,說起來,跟你也算熟人了。”門一開,一個人走進來。
王滔一看,竟然是秦飛。
太出乎意外了,那個在D國時不辭而別的神秘人物秦飛,突然在這里現身了,而且是他通過龍建良約王滔來的。一時王滔不知所措了。秦飛卻滿面春風,上來握住王滔的手,熱情地招呼:“你好王滔,咱們又見面了,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王滔愣愣地問:“現在該怎么稱呼你?是秦警官,還是秦老板呢?”秦飛哈哈大笑,擺著手說:“咱們都彼此吧,你們演了一場戲,我也演了一回。我既不是秦警官,也不是秦老板。”
“那你是……”
“我跟你一樣,也不過是替人打工的。”
王滔似乎有點明白了,問道:“那今天你請我吃飯,也是你的工作需要吧?”“首先是跟你交個朋友。”“朋友就免了,秦飛先生神出鬼沒的,我也不敢高攀這樣的朋友。我要再相信什么交朋友的鬼話,那真是傻到底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
龍建良見王滔的情緒有點激動,連忙打圓場:“這樣吧,咱們先點菜,邊吃邊聊。俗話說買賣不成情義在,就算一時談不攏,以后見面還是熟人嘛。”
王滔決定先鎮定下來,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龍建良就拿起菜單點了菜。秦飛熱情地斟酒,舉杯邀請。王滔只好勉強喝了幾口。秦飛終于說:“咱們言歸正傳吧。王滔,我找你的目的,你肯定是清楚的,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上次你托建良轉來的那份資料,我們老板已經看過了。這是第二份資料了,第一份純屬灌水,這第二份資料嘛,當然也不會是完全真實的。但經過老板手下的技術員分析后,認為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所以我們老板特地指示我,給你送來辛苦費。”
秦飛說著,從隨帶的包里摸出四刀嶄新整齊的百元大鈔,放在王滔面前。
王滔吃驚地望著錢,感到很意外。他剛想說什么,秦飛又擺著手說:“你不要推托,聽我說。這四萬塊只是茶水錢。我們老板也說了,要你拿出絕對真實的資料來也不太可能,畢竟你是同心企業的老員工了,而那些資料是他們的核心機密。其實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老板之所以想要一點資料,并不是為了跟同心企業搶奪市場,恰恰是相反。現在鋼管行業競爭激烈,許多廠家把目光放在高端上,試圖以技術和設備的先進占得先機,形成競爭優勢。目前看來,同心企業是走在最前列了。我們老板希望弄到一點點信息,來參考一下,目前我們國內的鋼管行業最尖端是到哪個程度,哪個方向,而我們卻要反其道而行之,走最低端路線。老板分析,一旦同心企業新廠開工成功,國內大型的鋼管企業一定都聞風而動往上走,反而是低端產品會被拋棄,而我們要從中尋找商機,撿那個被扔掉的果子。”
秦飛喝了一口酒,得意地補充:“你說,我們老板是否很聰明?大家往前擠,他卻落下來,撿剩飯剩菜,照樣會吃飽。”
龍建良在一旁豎起大拇指夸道:“好好,你們那個老板有才,不跟人家拼搶最上面的,反而回頭撿最底下的。這樣做,可能反而有利。那些搶奪高端的廠家,肯定有不少會被擠得頭破血流,到時掉下來可摔得不會輕。”“對,我們老板是保守的,爭低不爭高。”
“不過,”秦飛話鋒一轉,“不爭高,不等于閉目塞聽,作井底之蛙。所以我們老板還是想要一分高端產業的數據信息,作為參照物。其實同心企業目前的設備和技術貯備,已經是一馬當先,獨霸江湖了,別人就算得到那些數據,也只能望洋興嘆,不可能真的去競爭。所以你就算給了我們一些東西,也就是讓我們受點啟發,認識一下而已,對同心企業本身的經營構不成任何威脅。”
龍建良在一邊不住地附和,對王滔說:“秦飛的話完全屬實。你知道嗎王哥,我為什么要夾在你們中間,充當調停?就是我知道你就算把真實資料給了他們,也不會對我姐夫的公司有什么影響。”
王滔聽到這里再忍不住了,嚴肅地說:“建良,我本來就想問你,為什么你會摻和這種事呢?朱總是你姐夫,你總得維護姐夫的利益吧,怎么能跟別人搞在一起,打你姐夫這個企業的主意?朱總待你不好,還是你另有目的?”
龍建良并不在意地揮揮手:“你這懷疑也正常。但我跟你說,一個人,不可能只有親戚而沒有朋友。我現在是在幫朋友。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我姐夫會不高興,但實際上我根本就不會對他的廠有損傷。當然在資料這方面,我是沒法直接幫朋友的,要做的就是給你們牽個線,搭個橋而已。”
龍建良明顯是在狡辯。王滔問:“那你的意思,我接受這些錢跟他們合作?你是叫我把你姐夫廠里的那些機密信息,向他們完全提供?”
“不不,我沒有那么說吧。具體情況,是你們在談嘛。我只是給你們拉個線而已。”龍建良嘿嘿一笑。
這時秦飛接過話頭說:“王滔師傅,這錢你還是收起來吧。你也明白,你其實已經在跟我們合作了,兩次提供了資料。當然,你可以認為你是在敷衍我們,但如果這事傳了出去,被朱總知道了,他會怎么想?他會相信你只是給我們假資料哄人嗎?那你為什么要向別人提供假資料呢?肯定其中有什么瓜葛。你還能在同心呆下去嗎?”
“那我拿了你們的錢,不是更說不清了嗎?”
“拿不拿你都會受懷疑,不拿白不拿,倒不如拿了,說明你還留了后路,將來就算朱總把你踢了,至少我們老板愿意接受你。這年頭還是多留條路比什么都重要。”
王滔把錢推回秦飛面前:“錢,我不能要,就算朱總知道了,懷疑我出賣情報,我也有理由替自己辯一下。如果我拿了,心里就像真的做了賊一樣。以后你們也別來找我了,我只是個打工的,你們這樣逼我,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秦飛卻接過話:“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和建良,都是這樣。一旦卷入某個風眼里,就別想脫身了。還是有句老話,識時務為俊杰。趨利避害是本性,有利不圖是傻瓜。”
喝了一陣酒,秦飛和龍建良先走了。留下王滔發呆。桌上放著那四萬塊錢。
王滔半天才醒過神來,想起忘了一件事,就是向秦飛打聽自己小舅子俞躍的消息。現在可以肯定,俞躍的那個女朋友,就是秦飛的老板派來的,秦飛作為這個幕后人的手下,應該知道俞躍的下落。秦飛為什么始終沒有說起俞躍呢?俞躍目前是什么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