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夜色如水般淒涼,在皇宮中舉行國宴的時候,一個通往皇城的角門處,正有一個粗使太監(jiān),在總管太監(jiān)的吩咐下等在此處,然後從趕到角門來的一行人手中接過了一個被捆住的女子。
粗使太監(jiān)滿臉都是不滿和不情願,動作粗暴的直接將這個披頭散髮,渾身散發(fā)著些許惡臭,不知道多久沒好好打理過的女人丟在了自己往日裡運送蔬菜的板車上,然後推著她往皇宮內走去。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這裡是哪裡,你們又是誰?不說應該把我送回許家嗎?你們要把我送去哪裡?
許清恬雙手被扭在背後用繩子綁著,雙腳也被死死綁在一起,整個人跟只蝦子一樣蜷縮著,被人丟在散亂著些許碎葉子和泥土的板車上推著走著,鼻子裡還能聞到那種蔬菜腐爛後發(fā)臭的餿味。
被綁著丟在這板車上被人運送,許清恬心裡已經有所猜測,心中驚惶無比,不斷的詢問著,可惜的是她的嘴已經被堵著,只能發(fā)出沉悶的嗚嗚聲來,卻說不出正常的字。
她被帶回京城後,沒有直接被送回許家,反而是被一些她不認識的人粗暴的從那些鏢師手上接了過來,如今更是屈辱的被人用送菜的板車運送,這樣的待遇和粗暴對待讓許清恬心中無比不滿。
她向來是徐母的掌上明珠,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對待,但是雖然心中無比的憤怒,但是許清恬卻根本不敢表現(xiàn)出來,因爲在她心中,另外有一種驚恐和害怕充斥了她的整顆心。
因爲她已經發(fā)現(xiàn)了運送她的人是個太監(jiān),妾一定是出自皇宮,也就是說她逃避選秀入宮,逃出家門的事情已經被陛下知道了。許清恬雖然任性妄爲,但是他也知道欺君罔上是怎樣的罪過。
推板車的讓穿著褐色的太監(jiān)服飾,手上很有幾把子力氣,顯然是做慣了粗活的。他本來就是皇宮裡御膳房負責送菜的太監(jiān),今日被管事的叫過來,拖了他的板車來運一個人。
這可是額外的工作,而且也沒有賞錢拿,這份工作自然是讓他幹得心不甘情不願,也沒有什麼好心情去好好對待這個人,索性完成任務就行,他一個去了根的太監(jiān),可沒那麼多憐香惜玉。
也幸虧許清恬不知道,她這邊嫌棄這板車髒污,但這個粗實太監(jiān)又何嘗嫌棄她髒了他這平日裡用來運送蔬菜的板車呢?剛摘下來的蔬菜雖然會帶著點泥土,但也是乾乾淨淨的,哪像這個女人,真是……髒。
累死累活還沒有賞錢拿,這個粗使太監(jiān)在按照吩咐把人送到了地方後,也沒什麼好心把人給好好的弄下來,直接把板車扶手這一邊高高擡起,讓板車形成一個往下的陡峭斜坡,直接讓板車上被綁著的女子從板車上滾了下去,摔到了地上。
“到地方了!”語氣冷冷帶著幾分怨懟的說了這麼一句,忙活了半天還遲了晚上睡覺時間卻連一文賞錢都沒有的粗使太監(jiān)語氣非常不耐,粗聲粗氣的說了一句後,直接就推著板車離開了。
許清恬就這樣被丟在地上,一時間竟然是無人來管她了。她艱難的在地上挪動著身體,擡起頭想看看四周的情況,然後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丟在一處宮殿的門口。
這宮殿門口只掛了兩盞燈籠,燈火併不明亮,但是卻將這個宮門的牌匾照亮得非常顯眼,讓臥倒在地上的許清恬也看得清清楚楚。
許清恬看著這名爲倚梅軒的宮殿,忍不住猜測起來,寧成帝爲什麼要把她丟在這裡,看起來這座宮殿似乎沒有人的樣子,雖然門口點著燈,但是大門緊閉著啊。
許清恬卻是不知道,因爲玄淵帶著白芷和紫蘇,以及倚梅軒的其他宮讓們去大殿中參加國宴,所以倚梅軒只剩下兩個守門的太監(jiān),而此時他們都在大門後的角門歇息,而主殿則是一片漆黑,自然看著像沒有人在。
許清恬試探著發(fā)出聲音嗚嗚的叫了幾聲,希望能引起附近人的注意,可是她才試著嗚嗚叫了兩聲,就突然就看到一架步攆行了過來,步攆旁還跟著一行太監(jiān),安靜肅穆的模樣讓人忍不住驚惶,因爲看上去真的無比威嚴。
步攆上所坐的讓自然是玄淵,比起倒黴的還要留在大殿中處理刺殺事件的後續(xù)事情的寧成帝,已經“救駕身亡”的他自然是自由得多,聽說許清恬已經被扭送進宮了,他也就來看一看。
託著步攆的太監(jiān)們腳步無聲,悄無聲息的行到了倚梅軒宮門處,然後將步攆放了下來,然後所有人默默的退了下去,只留下白芷紫蘇和步攆上的玄淵。
坐在步攆上懶洋洋的打量了許清恬一眼,玄淵偏了偏頭,示意白芷和紫蘇去認認人:“去看看她是不是許清恬,如果是,你們兩個給她好好介紹一番如今的情況。”
右手支起下頜,玄淵的神情散漫而又漠然,似乎並沒有去在意被綁住丟在地上狼狽無比的許清恬,好像對她已經再無感情了,他只是用一種輕慢的語氣淡淡道:“白芷,我想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白芷垂下頭去,遮住眼中浮現(xiàn)的那一抹微微的怨懟和恨意,她一直是憎恨著許清恬的——從她拋下許家,拋下她的責任,毫不猶豫的離家出走時,白芷就憎恨著她。
明明沒有人強迫許清恬去參加選秀的,寧成帝向來是自信而又寬和的帝王,願意入宮的便參加選秀,想要自主婚配的她也不會阻攔,當初許家根本就沒有打算送許清恬去選秀的,是她自己非要去。
許清恬任性妄爲的一走了之,可是留下的爛攤子卻要旁人來替她收拾,她走得乾脆利落,可曾想過因爲她的任性而犯下的欺君之罪,許家會如何?還是說,在許清恬心中,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這在宮中提心吊膽的一個多月,這與生死捱得那麼近的一個多月,還有每天夜晚要時刻盯著發(fā)癔癥跟個瘋子一樣唱獨角戲然而還不能讓他走出內室被人發(fā)現(xiàn)每天晚上都要熬著已經成了熊貓眼的痛苦誰能知道?
少爺既然開口這麼說了,說明少爺已經不在意許清恬了,也並不再打算在疼愛呵護這個妹妹,想來,許清恬做下的這些糟心事,已經打消了少爺心中最後的一絲溫情。
“小姐,奴婢白芷給您請安。”想明白了這一點後,白芷脣角頓時就露出一絲冷笑來,她大步走到跟蝦子一樣蜷縮著倒在地上的許清恬,聲音清甜語氣溫和的說道,就如之前在許家的每一日一般。
許清恬聽到熟悉的聲音,艱難的扭過頭來看向白芷,在看到白芷那熟悉的面容後,她激動不已的扭動著身體掙扎起來,眉眼間也掠過一抹得意和驕縱:“嗚嗚嗚……嗚嗚嗚……”
白芷,快點幫她把身上綁住她的繩索解開!許清恬努力的朝白芷使著眼色,示意她別在那裡傻站著,快點過來幫她放開,許清恬眉宇間的驕縱漸漸轉變爲不耐,頗爲惱怒的瞪著白芷。
這個死丫頭,是不是忘了什麼叫本分了?許清恬對白芷怒目而視,帶著幾分怒意幾分不滿,她心裡狠狠發(fā)誓,等到她被解開,一定要好好給白芷好看,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本分。
許清恬原本心中的擔憂和懼怕都已經散去了,此時心中滿滿的都是得意和驕縱,從看到白芷的這一刻起,她就安下心來了,她就知道父親和母親不會放著她不管,她就知道不管她怎麼任性驕縱他們都會慣著她的。
心中擔憂散去,許清恬的任性和小姐脾氣中的驕縱自然都浮了上來,此時便對著白芷指揮著,篤定這個婢女根本不敢做出違逆她的事情來。
但是這一次許清恬卻要失算了,對於如今這等情況還不改小姐做派的許清恬,白芷眼中掠過一抹深沉的恨意,就是如此,就是如此任性驕縱,不知好歹。作爲許清恬的貼身婢女,白芷不知道爲了她的這幅驕縱吃過多少苦頭。
白芷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來,她蹲在了許清恬身邊,在笑吟吟的注視了許清恬好一會兒後,突然一擡手直接一巴掌狠狠的招呼在了許清恬的臉上。
啪!
一聲脆響後,在許清恬不敢置信的狠戾目光中,白芷慢悠悠的拿出一條帕子來擦了擦自己剛剛扇了許清恬一巴掌的手:“小姐,你的臉真髒,給你一巴掌後,奴婢都覺得自己的手髒了呢。”
面對許清恬那不可置信,憤恨異常的目光,白芷脣角的笑意變得冷然起來,帶著幾分不屑幾分憎惡,她輕聲道:“小姐,難道你還以爲你是備受寵愛,做什麼任性的事情都會被原諒的許家小姐嗎?”
“不是,從你犯下欺君之罪的那一日起,你就不是了。如今你被抓回來,就是被抓回來接受懲罰的,看在服侍了小姐你這麼多年的份上,白芷就好心提點您一句,您啊……”
“您這日後的日子可爽快著呢,生不如死,可是,想死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