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之外,渾河府邸的一眾士子們還不知道壩水將來的消息,甚至因為大壩突潰,于成龍都沒來得及將消息散播出去,渾河下游無一人知曉此事。
士子們還沉浸在墨先生精湛的琵琶聲中無法自拔,這曲調不同于大清琵琶曲的任何一種,特立獨行又引人入勝,稱之為仙樂毫不為過,而周圍湖光山色也是仙境之景色。
隨著琵琶聲漸弱,五眼涌泉漸漸息,月光之下,誰都沒有注意到涌泉停息之后,露出水面的鐵管。
緊接著亭上的雨幕漸停,仿佛雨過天晴,而亭頂的金屬管藏得極隱蔽。
琵琶聲停,假山小溪也戛然而止,仿如天神收了神通,眾人回到人間,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隨即眾人反應過來,頓時掌聲雷動,喝彩不停。
聽湖墨先生在庭中鞠躬致謝,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白衣而來,白衣而去,僅抱懷一琵琶,氣質淡雅出塵,宛若謫仙。
直至墨先生的身影,消失在了西院,眾士子的掌聲才漸漸停息,人人都是一副臉色通紅的激動神情,至于范家公子中途走了這事,無一人在意。
眾士子紛紛討論起剛剛的一切,有些才情絕高之輩已開始吟詠文字,準備記錄下這一盛況。
小墨臉色淡然,眼神空靈的回了遠翠閣,頓時摘下面紗,跑到桌邊一邊捶背,一邊倒水,謫仙氣質蕩然無存。
云婉兒一邊給她捏肩一邊笑道:“王爺那一套包裝論你倒學的像模像樣,墨先生,嘖嘖,清冷絕倫啊!”
小墨連喝了幾杯水,然后做了個鬼臉道:“云姐姐,嚇死我了,假山會噴水,亭子能下雨,池中還可涌泉,你是不是把大羅神仙都請來了?”
云婉兒聽了不禁大笑,又用手捂住,憋得好不辛苦。
畫兒走過來,給小墨捏腿,崇拜的道:“墨姐姐琵琶彈得真好,能不能教教畫兒啊?”
小墨抿嘴笑道:“那要看你能不能挨住打了,挨打越多,彈得越好呢。”
畫兒大驚失色,連忙道:“算了,算了,不學了。”
聽書蹲在院子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一邊低聲道:“快來看,他們要做詩了!”
畫兒聞言立馬跑過去,也去趴門縫,果然看到吳澤和幾個伙計再給士子們分發紙筆,不少士子拿了紙筆悶頭苦思,或是搖頭晃腦,或是高聲吟詠,場面好不熱鬧。
小墨看著嘰嘰喳喳的畫兒和聽書感慨的道:“云姐姐心腸真是太好了,直把伙計當弟弟妹妹看呢。”
云婉兒輕笑道:“咱們都是青樓出來的女子,知道下人們的苦,自然也不會多加苛責,今天又沒他們的事情,一旁玩樂還熱鬧些,況且王爺就是這樣的性子,對伙計太差了,王爺還會不滿呢。”
小墨看著云婉兒,嘆了口氣道:“云姐姐,你天天王爺長,王爺短,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云婉兒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羞道:“瞎說什么。”
小墨轉過身,捂住云婉兒的手,認真的道:“云姐姐,我自小就在青樓了,見過的男人比你多,男人什么樣子我一眼就能看清楚,王爺是個專情的人,他的專一癡情讓人可敬,但他的情也太少了,只夠給一個人。”
云婉兒有些不悅道:“你在說些什么,怎么說起王爺的不是了。”
小墨急道:“云姐姐,你怎么還不明白呢,你跟了王爺四五年,王爺若是真的對你有意,會讓你白白耗費五年韶華嗎?”
“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小墨道:“好好好,不說了,哎呀,你呀……”
遠處士子們吟誦詩文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時傳出一兩句佳句,引的眾人爭相喝彩。
小墨突然道:“其實我覺的吳掌柜人也挺好的,人也算長得瀟灑,而且不喜歡沾花惹草,來了京城這么久,一次煙柳巷都沒去過呢?”
云婉兒一愣道:“什么意思?”
小墨恨鐵不成鋼的道:“吳掌柜也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對你有意,你不知道嗎?”
云婉兒羞怒的掐了下小墨腰上的軟肉,威脅道:“還說!”
院門口的畫兒和聽書商量一陣,跑到里屋,拿起筆墨,鬼鬼祟祟的寫起什么東西來。
云婉兒和小墨奇怪的對視了一眼,云婉兒輕手輕腳的起身,湊過去看。
畫兒小時候是大戶人家小姐的陪讀,也算上過私塾,小時候小姐犯了錯,先生就去罰陪讀的,手板打的多了,書讀的倒不多,不過一手娟秀字跡倒是練出來了。
畫兒寫的仔細,聽書看的認真。以至云婉兒繞道身后了,也沒有發現。
畫兒寫寫停停,不住回想,寫出來的也是諸多修改,倒有點作詞煉字的樣子。
云婉兒仔細看了看畫兒寫的上闕,文辭精湛,筆力雄厚,實乃上佳之作,絕不是畫兒能寫就的。
畫兒想了很久,終于將全詞寫完,就聽得后面一聲:“這首詞是誰做的,快快從實招來。”
畫兒大驚,發現云婉兒和小墨已經站在他們身后。
“是……是王爺做的。”畫兒道。
“果然。”云婉兒低聲道,“這首詞風與王爺上一首一樣,而且鋒芒更露,而且用的是王爺最擅長做的沁園春。”
云婉兒又問道:“王爺現在人在朝鮮,這詞是何時做的?”
畫兒老實的道:“這是王爺很多年前做的,有次王爺喝多了酒,奴婢幫王爺更衣,王爺隨口做的詞,婢子就記在了心里,只是過去這么多年,好多地方都記不準了。”
小墨贊道:“李白斗酒成詩,王爺醉酒作詞,都是一般的風流氣質,可惜……可惜啊……”說罷嘆口氣,還偷偷瞧瞧云婉兒臉色。
云婉兒倒沒在意,繼續問道:“你想拿去給士子們看?”
畫兒點點頭道:“王爺做的詞,比他們做的好多了!”接著委屈巴巴的道:“婢子是不是又犯錯了?”
云婉兒埋怨道:“你呀,幸好被我撞見了,不然王爺要被你害慘了,拿來。”
小墨將詞稿遞給云婉兒,云婉兒本想撕掉,但轉念一想,又提起筆來,在上面刪改幾句,端詳片刻道:“這樣應當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