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怒道:“六弟,為何不近前拜見,你堂堂皇子要如此失禮嗎?”
胤祚沒答話,只是冷笑,同時右手摸到了槍柄上。
大阿哥與他相距不過二十余步,對胤祚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當即瞳孔一縮,心中有些畏懼。
他作戰驍勇,勇于沖鋒陷陣不假,但陷陣之時,身邊必有親衛以死相護,是以他打仗時往往看著兇險,實則性命無虞。
以登上皇位為己任的人,哪個不是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天王老子還重?
所以當大阿哥碰上胤祚這種動不動要與他玉石俱焚的人,心底還真有些發怵。
大阿哥心想:“這個胤祚十有八九是裝腔作勢,但萬一真惹急了他,他直接掏槍把自己打死,他會不會受皇阿瑪嚴懲尚不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命嗚呼了。就算僥幸逃得一命,若是傷了面孔或者四肢,皇位不傳肢體有缺者,自己競爭皇位豈不是難上加難了?再說自己與六阿哥起了爭執,受益最大的還不是那個遠居京城的皇太子?自己何苦做這損己利人的蠢事?”
一念至此,大阿哥已有了退意,但他一路遠來,被胤祚冷言冷語的轟走了,難免會讓手下瞧不起,頓時有些騎虎難下。
胤祚雖說不通人情世故,但不是榆木疙瘩一塊,給人一個臺階下的道理還是懂的,當下便道:“大哥,我們雖然抓住兩人,但是不是葛爾丹本人還不知道,您不妨再往回搜尋一番,說不定有所發現。”
劉黑塔聽到這話,差點當場笑出來,只是苦于場合嚴肅,不敢出聲,同時心中大感敬佩,心想這番話就是說給傻子聽也不信,殿下居然敢這樣公然譏諷大阿哥,實是膽大包天。
大阿哥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繼而燃起怒火萬丈,若說別人辨不清葛爾丹真假便罷了,你六阿哥把葛爾丹的女兒帶在身邊,豈會辨不清真假?
全大清辨認葛爾丹真假最權威的,怕就是你福晉了!
還說什么,往回找找或許有所發現,葛爾丹是傻子嗎?會往回跑去自投羅網?
大阿哥當即道:“胤祚你與我爭搶擒拿葛爾丹之功便罷了,我念在兄弟情誼,愿意將此奇功讓與你。但你先是對我不尊,又是出言嘲諷,這兩件事卻是說什么也不能饒過的,現在捉拿葛爾丹事大,我不與你爭執,待此間事了,我定要教教你何為禮數!”
一番話說的條理清晰,又頗識大體,既彰顯了自己為兄的容忍,又點明了他要教訓胤祚不是為了搶功,而是胤祚不識禮數。
連消帶打之下,不禁給他自己找好了臺階,更讓胤祚頗為被動。
劉黑塔暗想大阿哥不愧是跟康熙最久的皇子,言行之間頗有法度,相比之下胤祚那句嘲諷的話,就顯得幼稚兒戲了。
胤祚依舊沒有答話,他心中掛念著葛爾丹和阿依慕,哪有半點心思和大阿哥糾纏,剛剛自己本想給他個臺階下,沒想到一番話說的顛三倒四,反似是出言譏諷一般。
不過話已出口了,他也懶得解釋,反正他和大阿哥也撕破了臉皮,不在乎多點誤會。
聽到大阿哥的回話后,胤祚以免再失言,也不答話。
大阿哥看胤祚不說話,態度如此輕慢,心中憤怒已極,他是眾皇子中年紀最長的,理應受所有皇子恭敬。
可惜皇太子卻是二阿哥,宮中一應事物,無論吃穿用度,上朝次序,還是上學讀書,都是以二阿哥為先,其次才輪到他。
這讓他從很小的時候便妒根深種,長大后也最重別人對他的態度,若是恭恭敬敬他便歡喜,若是稍有輕慢他便著惱。
所幸他是皇子,又排行老大,且深受皇上寵愛,是以從小到大除皇太子外,也沒誰真的敢對他輕慢。
現在胤祚態度如此,又如何能不讓他憤怒欲狂。
不過盡管心中怒焰滔天,大阿哥臉上卻還是一片淡然,只是微微皺著眉頭,似為胤祚如此頑劣感到頭痛一般。
“六弟!”大阿哥叫了胤祚一身,然后語重心長的嘆口氣道:“哎!算了……”
大阿哥對身后鑲黃旗命令道:“既然葛爾丹已經束手,我們走吧。”
他身后鑲黃旗將士多有不忿,有一個佐領道:“殿下,我們一路死了多少軍士,又廢了多少戰馬,好不容易趕來了,捉拿葛爾丹一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為何不爭上一爭?”
又有人道:“殿下,末將愿替殿下沖陣!請殿下下令!”
有人打圓場道:“殿下,與友軍爭功,即使爭到了也為圣上不喜,不如我們助六阿哥一同將葛爾丹護送回去,到時也能分到一功。”
最后這話大阿哥聽著頗為受用,但轉念一想,即便一同護送葛爾丹回去了,捉住葛爾丹的也會是胤祚,他大阿哥怎可屈居胤祚身后,做他的陪襯,況且一看胤祚那神色態度,大阿哥心里又一股火起。
大阿哥揮揮手道:“各位別說了,我這六弟不懂事,害大家笑話了,我是他兄長,不能與他一般任性,既然他要這一大功,我便讓與他也沒什么。只是害的大家到手功勞也丟了,胤是慚愧!”
鑲黃旗眾將聽他這么說,心中頓時又慚愧又敬佩,紛紛拍起馬屁。
有人替大阿哥鳴不平道:“葛爾丹明明是殿下擊敗的,擒拿功勞卻被旁人占據,真是他娘的氣人!”
這話一出,眾將頓時一片響應之聲,紛紛喝罵那個所謂的“旁人”。
鑲黃旗離胤祚他們很近,那些污言穢語自然也傳了過來。
自己主將被別人喝罵,劉黑塔氣得熱血上涌,正想回敬幾句,眼角瞥到胤祚神色平靜,頓時住嘴了。
喝罵聲中,大阿哥看了一眼胤祚,知道已經討不到什么便宜了,便帶著鑲黃旗部下調頭回去了。
大阿哥領著鑲黃旗,足足鬧了兩個時辰。
此刻日頭已經偏西,戈壁大漠風雪漸停,一輪殘陽掛在天邊,將鑲黃旗騎兵遠去的身影拉的老長。
他們來時疾馳狂奔,回去自要愛惜馬力,只緩緩而行。
那一群騎兵的身影映在戈壁砂礫上,在茫茫戈壁上,分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