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是那只白色海龜,為他在峰浪間指引道路,方才使太子號安全脫險,黃夢梁好感激這位老朋友,不禁在心里念叨“什么時候能再次見面”。
這白色海龜?shù)故庆`物,竟感受到黃夢梁內心話語,回頭望他,瞳眸里溢出兩滴血色淚珠。這可不是好兆頭,記得幾年前,黃夢梁就看見過白色海龜落下這樣的赤淚,不久就發(fā)生了海盜屠殺土著人的事,烏格以及她肚子里的嬰兒亦遭屠戮。
黃夢梁哪里知道,白色海龜并非海龜,它真的是一只靈物,名叫白黿,乃是龍的子孫。幾年前,白黿被巨石重壓,又經受了一次天雷熬煉,奄奄一息之時,被黃夢梁解救出來,一直心存感恩。
得道后的白黿,雖然也有了神力,但仍然不能阻止人類間的殘殺,眼睜睜看見烏格慘死且無可奈何。這次,又見黃夢梁身陷險境,方現(xiàn)身為他指引出路,才救得黃夢梁以及太子號全船人的性命。白黿清楚,黃夢梁他們要去的是處神鬼皆愁的地方,它也無能為力,故再次落下血色淚珠。
望著白黿遠去,消失在洶涌波濤之中,黃夢梁感慨萬千。黃夢梁頗多感慨,唯獨沒有去想自己在面臨災難時,怎么失去了預感的本能。就在不久前,在火山島的時候,他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依然可以未卜先知,可現(xiàn)在,明明厄運迫在眼前卻不知曉,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莫非,接近這個神秘坐標地點,黃夢梁身上的佛性神力已經蕩然無存?難道這大洋深處,還有比神佛更有力量的角色?倘若真是這樣,太子號的前景黯然無光,船上的乘客兇多吉少。
但不管怎樣,滔天駭浪這一關已經闖了過來,至少眼下平安無事。船頭的風浪雖說還在翻滾,對太子號這樣的大型游輪卻沒有一點威脅。黃夢梁呆望了海面一陣,去駕駛艙給威格姆打個招呼,就回到他住的客艙。
竹娟還沒睡覺,在燈下替孩子們縫補衣裳。孩子貪玩,衣裳容易撕裂損壞,她明天都要為這些孩子們忙碌。她在客艙,完全不知道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神態(tài)安詳?shù)刈鏊尼樉€活。兒子黃晨依偎在竹娟的身邊。大約是游輪起伏顛簸,像搖籃一樣晃悠,將黃晨搖催睡著。那只大狗小黑,伏在竹娟腳邊,樣子也很滿意舒適。
“外邊的風浪還大不?剛才船搖得有點厲害,這會好多了……”竹娟見丈夫回來,輕言細語地問黃夢梁,語氣里沒有半點不安。
既然危險已經過去,妻子不知道,就沒有必要時讓她擔驚受怕。
“剛才有排大浪,船有些晃,現(xiàn)在沒事了。”黃夢梁輕描淡寫回答,手去輕輕撫摸黃晨的小腦袋。
兒子黃晨醒了,睜眼看是父親,就說:“爸爸,我剛才做了個好怪的夢,我夢見一個穿白衣服的老頭,兩只眼睛血紅,在水上面走,還說他是西海什么龍?zhí)樱挠欣项^還是太子嘛……”
黃晨覺得他做的這個夢好怪,更好玩,就喋喋不休講黃夢梁、程竹娟聽。他說自己本來在海里抓緊魚,海里好多魚喲,又肥又大,已經捉住一條了,想拿來給父母親吃,結果那白衣服老頭就來了。看見海里冒出個老頭,黃晨好生奇怪,怎么他也跟自己一樣,可以隨便在水里面玩?
不過,這老頭比自己有本事,自己下水都是光屁股,他卻穿著白衣服在水里走,一點都沒打濕衣服,就是眼睛好像哭紅了一樣,不曉得在傷啥子心。白衣老頭跟我說,他是爸爸的老朋友,要我告訴爸爸,別往前面走了,前面那地方十分兇險,他幫不上忙——對了,白衣老頭說大浪就是從那地方來的。
我跟白衣老頭鉆出水面,看見好大的波浪,就跟我們家后邊的山坡一樣高。爸爸,真有這樣高的波浪嗎?
程竹娟早就聽兒子多次講過他的怪夢,已經不足為奇。笑著指點一下黃晨的腦門,輕叱道:“傻兒子,哪有山坡這樣高的波浪,小腦袋里面盡想些稀奇古怪的事!”
然而,黃夢梁聽了,卻心中大駭。兒子黃晨述說的夢境,跟剛才闖過的那道風浪一模一樣,狂浪的確就如同程家村后邊的山坡一般高,甚至還高過它。尤其吻合的是,兒子黃晨講的白衣老頭,他兩眼血紅,不就是那白色海龜嗎?它跟自己是老朋友一點不假。
但最令黃夢梁心驚的是,白衣老頭的警告。一定是白色海龜讓兒子轉告他,那個神秘坐標之處,必定是大兇大險的境地,一旦抵達,不知會有什么樣的厄危噩魘在等著他們?自己一個人好辦,可身邊還有妻兒和那些孩子,這趟冒險,他就不得不考慮考慮,掂量掂量了!
瞅見丈夫臉上陰晴不定,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程竹娟感到黃夢梁心里的極大憂懼。從她認識丈夫以來,程竹娟還是首次見到他有這樣畏難的表情。她聽過黃夢梁講述的無數(shù)艱險,也親眼看見火山噴發(fā)時,丈夫臨危不懼,駕船脫離險境。還有大猩猩,海盜等,皆不能令丈夫畏懼,可現(xiàn)在他卻顯出了膽怯的神色。
程竹娟低頭咬斷縫衣的綿線,而后輕聲說道:“夢梁,別擔心!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管遇到啥事,都沒關系。就是那天,我們沒從火山下逃出來也沒事,因為我們一家都在一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黃夢梁當然明白妻子的意思,有妻子的這番話,他恢復了勇氣。往往有這種情形,遇到天大的難事,生死攸關之時,大男人可能猶豫動搖,但柔弱的女子卻反而剛毅果決。今日便是如此。
黃夢梁剛重新燃起闖那神秘坐標地方的勇氣,這會,一名水手匆匆跑來報告,說海面發(fā)現(xiàn)了異樣情況,威格姆要他趕緊去駕駛艙。黃夢梁看了一眼程竹娟,程竹娟點點頭示意,放心去吧!
看見黃夢梁到了駕駛艙,威格姆松了口氣,依舊神色驚疑地說:“夢梁,剛才我觀察海面,正好天邊亮了道閃電,看見遠處好像有許多船只——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再瞧,又沒有了!”
黃夢梁順著威格姆手指的方向,往駕駛艙玻璃外望,前邊汪洋一片,波濤洶涌。雖然是夜晚,有太子號游輪的探照燈照射,前方幾百米處還是能看清的,但更遠的地方就不行了。黃夢梁的目力當然遠勝常人,可他也沒看見遠方有船只,畢竟是黑夜,他的目光再犀利也有限。
他接過威格姆的望遠鏡,再望——這一望,黃夢梁心頭再次一驚。
在短短的時間內,黃夢梁就驚愕了兩次,不言而喻,神秘坐標的地點的確是個神鬼莫測的險地。
威格姆沒有眼花,通過望遠鏡,黃夢梁看見遠處,影影幢幢游弋著無數(shù)的船只。距離太遠,光線太暗,憑他的目力也難分辨是些什么船。只看清船只有大有小,有長有短,在一片波濤里出沒。不知是些什么船,怎會在巨浪過后,大量集聚在那片海域?
黃夢梁心下疑慮,舉著望遠鏡想看個清楚明白。一道閃電劃過,借著閃電的輝映,剎時間,他看清了那些船只,其中一艘居然那么熟悉——天哪!那不是早幾天被約翰牛打了十幾發(fā)炮彈,打燃擊沉的海盜船嗎。它怎么會在此刻,又重新鉆出海底,航行在海面?
海盜船被擊沉又重浮水面,它不是艘鬼船又是啥?進而一想,莫非這些船只全都是從海底浮出的幽靈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