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得綠衣美‘婦’徑直走到洗心大師面前,側身福了福,聽得她吐鶯聲、囀燕語:“張荷拜見洗心大師。”
黃浩聽得“張荷”二字,張大了的嘴巴才合攏了來,面上亦恢復了自然。黃浩乍見張荷,以為乃是尤歡歡復生,是以心中才大吃一驚。
張荷與洗心大師見過禮,又啟櫻口,輕聲道:“請大師為張荷落發吧?!?
“阿彌陀佛,張施主,你可要想好了;昔日,張施主身處皇宮之中,養尊處優,享盡了榮華富貴;今日,遁入空‘門’,是要過清苦的日子的,張施主能經得起洗煉么?且是拜佛誦經須塵念斷絕,張施主能去染入凈么?”洗心語聲莊重地道。
“大師,張荷自入唐宮,雖是身份尊寵,心中又何嘗有過一絲歡樂之情?那時,張荷凡心便已然死去了;與大師寫書之時,張荷便將自已當成一個佛‘門’弟子了。如今,張荷了無牽掛,還有解不開的情結、斷不得的塵念么?還有何清苦日子不能過得么?”張荷語聲平靜似水,嫵媚的粉面上‘露’出圣潔之‘色’。張荷道“與大師寫書”之言,原是前時,張荷曾寫書與洗心大師,備述自已的遭遇,又發誓愿落發為尼,隨洗心大師禮佛。洗心大師見張荷之書字字真情,句句血淚,又見她身世凄慘,思慮數日,終于決定要度化她,是以洗心大師今日才身入梁宮之中。張荷所以與洗心大師寫書,原是她在未嫁與李克用之前,便與牛丹桂相識,且是‘交’情亦頗是不淺。后來,張荷被唐僖宗李儇設計霸占,被囚唐宮之時,曾多次托人打聽牛丹桂的消息,卻是終不見回音兒。直至前不久,張荷才打聽得牛丹桂在懺悔庵出家為尼,法號為洗心。張荷聽得牛丹桂遁入空‘門’,心中一動,便也生出了出家之念,于是書了一書,托人捎于洗心大師。
洗心大師聽得張荷之言,點頭道:“阿彌陀佛,張施主向佛之意既堅,貧尼便為張施主剃度了。”當下取刀出來,為張荷落了發。洗心大師牽了張荷之手,莊聲道:“張施主終于剪掉了三千煩惱絲,脫離了苦海了。從此,張施主便是佛‘門’弟子了凡了。了凡師妹,隨師姐走吧。”舉步便走。
朱友貞見洗心大師‘欲’走,身子上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悲聲道:“二娘,孩兒生父已然不在人世,生母又生死不明,眼下,咱們母子才見面,您老人家便要棄孩兒而去么?這也未免有些殘酷了吧?”
洗心大師見朱友貞面現痛苦之‘色’,心中亦覺不忍,于是柔聲道:“進兒,世間苦多,罪孽深重,又有何留戀之處?二娘一個出家之人,既然已經脫離苦海,又焉能再多涉塵世?還是早些回庵的為是。進兒,咱們若是有緣,自會有相會之日的?!毕葱拇髱熡至讼虮娙耸┝艘欢Y,誦了聲佛號,牽了了凡之手,緩緩走出宮‘門’去。
朱友貞見得洗心大師顧自而去,叫了聲“二娘”,卻又哭出聲來。
黃浩見得朱友貞如此,便又想起自已的身世來,心中更覺酸楚。黃浩難過了一回,嘆聲道:“貞弟,往事往矣,何須過分煩心?百廢待舉,還是辦正事要緊?!?
朱友貞聽得“辦正事要緊”幾字,止住悲聲,澀聲道:“浩哥,啊,不,樂哥,你、我弟兄今日才曉得了自已的身世,樂哥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且是樂哥雄才大略,這皇帝之位進兒便該還與樂哥了吧。”
“貞弟,什么‘樂哥’、‘進兒’的?我還是黃浩,并非什么朱遙樂;你還是朱友貞,亦非什么黃進!”黃浩冷笑一聲,又疾言厲‘色’地道:“貞弟,當皇帝是小孩兒過家家么,是想當便當,不想當便不當的么?貞弟已然行過登基大典,詔示天下,百姓盡知,若是再禪位于他人,不怕引起天下大‘亂’么?你、我弟兄還分彼此么?且是皇帝之位還似其他物事么,是說還便還的么?”
“浩哥既然如此說話,小弟亦不敢再說什么了,只是此時朝中事‘亂’如麻,咱們又該先于何處下手才是?”朱友貞苦苦一笑,澀聲道。
“貞弟,救兵如救火,一刻也耽誤不得!眼下濮陽吃緊,咱們還是先去救援濮陽的為是?!秉S浩毅然決然地道。
“去救援濮陽?浩哥,如今朝中還有幾個兵馬,浩哥便想如此去救濮陽么?”朱友貞苦笑道。
“貞弟,兵馬多得緊,只等咱們來用了?!秉S浩笑了笑,不慌不忙地道。
“浩哥,甚時候了,還開如此玩笑?兵馬又在何處?”朱友貞哭笑不得地道。
“哈哈,貞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貞弟身為一朝人王帝主,掌一國軍民,還怕招不得天下兵馬么?”黃浩大笑道。
朱友貞眼前陡然一亮,旋又不無擔心地道:“浩哥之言雖是有理,只是僅憑你、我弟兄的聲名和威望,一時之間,只怕是辦不好此事的,須尋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面相助才是。”
“哈哈,貞弟,眼下便有如此一人,足堪擔此大任,貞弟怎的竟未想到?”
“浩哥是說宮中么?”朱友貞搖了搖頭,面現詫異之‘色’。他苦苦一笑,又低聲道:“浩哥,梁宮之中,只怕未有如此高人吧!”
“貞弟,你看廣王老伯可當得此任么?”黃浩笑問道。
“唉,浩哥,小弟真是事急人‘迷’,竟然未想到他老人家!”朱友貞恍然大悟。他自責一聲,又憂慮地道:“浩哥,只怕大伯不肯出山?!?
“貞弟,伯父之心未死,咱們若是陳述厲害,闡明是非,浩哥以為他老人家是會出面相助的。有伯父出面主持招兵之事,成功易矣!走,貞弟,咱們此時便請他老人家去?!秉S浩道罷,同朱友貞一道與六凈、孔燚見了禮,出慈寧宮,向了一個去處飛奔而去。
二人一路行來,卻已然到了一個處所,抬頭看時,卻見院‘門’上方懸了一塊橫匾,匾上書有三字,卻是“長壽宮”三字。二人入得宮來,見得一位長眉老者,施禮畢,便聽黃浩笑道:“伯父,今日乃貞弟登基的大喜之日,老伯身為皇伯,又是廣王千歲,怎的不出去助貞弟理事,且是也好活動活動筋骨?”
聽得長眉老者嘆聲道:“黃賢侄,朱昱老了,還有用處么?朱昱別無他求,只求能平字度過殘年余生也便心滿意足了。宮中之事,自有你們年輕人處置,還用得著伯父‘操’心么?且是朱昱‘性’情好靜,是不喜熱鬧的,是以還是不去的好?!?
“哈哈,伯父之言差矣!伯父,‘甘羅早,子牙遲’,姜尚耄耋之年方受聘于文王,后又助武王討伐商紂,興周家八百余年基業,伯父年紀與子牙受聘之時相若,怎的便不能再做出一番事業來了呢?”黃浩朗聲笑道。
“賢侄,子牙助武王滅商興周,有一副健全的軀體為資本;伯父一個殘疾之人,若是再拋頭‘露’面,一則伯父自己丟人現眼,再者,還會為你們面上抹灰。如此,伯父又怎能與姜尚相比?且是伯父參與朝事,定會大煞風景的。”朱昱苦笑道。
“什么,一個殘疾之人?”黃浩驚訝萬分,不由向了朱昱仔細瞧了過去,才見朱昱左邊長袖輕飄飄地垂著。黃浩上前一步,扶了朱昱的身子,急問道:“伯父,您老人家的胳膊……”
便見得朱昱面‘色’一沉,切齒道:“咳,浩兒,還不是拜朱三賊子所賜么?!”
“啪”,一聲脆響傳出,見得一只‘玉’杯摔落于地,碎片向了四處迸濺開來。眾人吃了一驚,向了聲起處看時,卻見一位老者手臂高揚著,尚未落下。
見得這老者又抓過案上的一粒赤金骰子,向了旁邊的一個‘玉’盆之中猛然擊去。聽得“當啷”一聲脆響傳將過來,見得‘玉’盆登時便現出一個‘洞’兒來。老者轉過身子,以手指了一人,大喝道:“朱三兒,爾識得爾何許人么?爾幼時,便是一個恣縱放‘蕩’,偷‘雞’‘摸’狗,斷路劫街,不做好事的壞坯子;及大,更是一個游手好閑、驕橫不法、無惡不作的卑鄙小人!后來,爾四處流‘浪’、歸無定所,于走投無路之時,才投靠了黃巢大俠。黃大俠視爾勝過親生兄弟,待爾天高地厚之恩,爾不思報答,卻忘恩負義,恩將仇報,背叛了黃大俠,投了唐廷,將黃大俠‘逼’得全軍覆沒,使大齊基業毀于一旦!爾歸附唐朝,僖宗皇爺認爾為御弟,封爾為四鎮節度使;其后,昭宗皇帝又封爾梁、魏二王,兼備九錫之命,尊寵之隆,無以復加,且是亙古罕有!爵尊至此,富貴足矣,爾何故便滅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稱王稱朕,建了勞什子梁朝,做了勞什子皇帝?!爾以臣弒君,以子殺父,毀了李唐江山,乃千古罪人,當遭萬世唾罵,遺臭萬年!老夫死后,尚覺無顏見朱氏先人于地下;爾如此一個惡貫滿盈的‘亂’臣賊子,又有何面目見李氏諸皇于九泉之下?”
見得“朱三兒”身子退后一步,聽得他訕訕地道:“大哥醉了么?大哥回宮歇息了吧?”
“醉了?哈哈,朱三兒,什么是醉了?”老者大笑一聲,身子移前一步,以手指了“朱三”的鼻子,冷笑道:“朱三兒,老夫是醉了,天下人都醉了,唯獨爾朱三兒是清醒的!哼哼,爾清醒得連爺老子是誰都記不起來了吧?”老者口中說話,一把搶過案上的一把金壺,向了“朱三兒”猛擊過去。他含恨出手,金壺又頗是沉重,見得壺行如飛,聽得勁風鼓‘蕩’,直向“朱三兒”的腦袋招呼過來。
“朱三兒”自然識得厲害,身子疾閃,避了過去。便聽“喀嚓”一聲聲響發出,見得金壺落于御案之上,御案登時便現出一個偌大的窟窿來。
“朱三兒”心中大吃一驚,舌頭伸出口外,良久才收了回來。雖是如此,這“朱三兒”卻也并不發怒,只是微笑道:“大哥罵得好!大哥別忘了,咱們可是一個爺老子的啊!”
“哼哼,一個爺老子的?小三兒,誰個與爾是一個爺老子的?”老者冷笑一聲,向地上唾了一口,又大罵道:“朱三兒,爾乃是一個娼‘婦’生的無賴之徒,怎可與老夫堂堂正正之人相提并論?沒的辱沒了老夫的清白之名聲!”老者口中說話,一把抓過一只金盆來,又‘欲’向了“朱三兒”擲去,卻被眾人奪下了。
“朱三兒”怒極反笑,大聲道:“大哥,寡人遭受多少辛苦、多少磨難、多少屈辱,才建立了大梁王朝,封你為親王,讓你安享榮華富貴?料不得今日大哥竟然同他人一般,不解寡人的苦衷,且是又辱罵于寡人?真讓寡人寒心!大哥既然不愿承認咱們是一個爺老子的,寡人便與你毫無瓜葛了。哈哈,一個與寡人無有干系之人,怎可為我大梁朝親王?從此時起,你這個梁朝的親王便成了一個大唐遺民了。金瓜武士,快將這個大唐王朝的子民與寡人轟了出去!”
老者踉蹌地搶至“朱三兒”面前,吐一口濃痰于“朱三兒”面上,大笑道:“朱三兒,見你的大頭鬼去吧!虧你還有臉如此說話!既然你這個勞什子皇帝來路不正,便只能算是個冒牌貨了!你這個冒牌皇帝封的親王,又能算甚鳥東西,老夫要它何用?便還與你便是了!”他口中說話,舉手向了“朱三兒”臉上便打。
“朱三兒”側身閃開,口中‘陰’陽怪氣地笑道:“哈哈,你既然不識抬舉,專與寡人作對,今日,寡人倒要你瞧瞧是寡人這個來路不正的冒牌皇帝厲害,還是你這個正統的唐朝忠臣孝子厲害!”“朱三兒”口中說話,腰間之劍早已拔在手中,倏忽一劍,向了老者左臂斫了過來。
老者哪料得“朱三兒”會猝下毒手,且是酒醉,衣衫又被眾人扯了,身子又哪里能動彈得分毫?卻被一劍砍個正著。聽得“咔嚓”一聲聲響發出,見得一條手臂滾落于地,傷處血如泉涌。老者口中發出一聲慘叫之聲,怒喝道:“畜生,你……”卻已然昏厥于地。
子夜,大街之上,忽的現出二人來。借了朗朗的月光,清晰可見乃是一男一‘女’二人,且是抬了一個偌大的物事,正步履艱難地移動著,顯是物事甚是沉重了。
二人正行間,忽聽一聲雷鳴似的喝叫聲在靜夜中炸響:“兀那賊配軍、王八羔子與那‘騷’‘女’人、破爛貨,半夜三更的,鬼鬼崇崇地在街上游‘蕩’個球?!”
二人聽得喝聲,直驚得魂不附體,各個口中叫了聲“娘啊”,身子一軟,早已癱臥于地。
喝聲才歇,便見得一個黑煞神似的漢子威風凜凜地立于二人面前,以目盯了二人,口中“嘿嘿”地冷笑不休。“黑煞神”笑了一陣,‘陰’陽怪氣地道:“哎啊,原來是老昆兄弟與王家大妹子。某家方才不識是二位,得罪了,請二位海涵!”
男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掙扎著爬起身子來,尚自哆嗦成一團,口中抖抖地道:“朱老爹,您老人家可嚇殺小人了!”
“哈哈,老昆兄弟,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老昆兄弟又未做甚虧心之事,有何好怕的?”“朱老爹”巨口一張,大笑道。
“朱老爹真是恪盡職守,如此凍死老牛、凍破石臼的三九寒天,朱老爹不在屋中暖和身子,卻照舊在城中轉悠,怪不得今年的縣城中盜賊一個也無,如此平安無事,原來這都是朱老爹之功!”“老昆”諂笑道。
“朱老爹”輕輕敲了敲手中的銅鑼和木梆,發出清脆悅耳之聲,在靜夜中聽來,愈顯美妙。他停下手來,笑道:“顏兄弟過獎了!縣城平安哪里是朱某一人之功?俗語道‘賣什么吆喝什么’,朱某由一個下賤的賣藝之人被縣太爺提拔為捕快兼巡更更夫,自是要報答縣太爺的知遇之恩,盡心于公事了;且是為了百姓能過個平安的日子,亦是不能敷衍了事的了?!薄爸炖系本o緊地盯了“老昆”二人一陣,口中發出驚疑之聲:“咦,老弟二人深更半夜的不在家中歇了,孤男寡‘女’的向外跑什么?”不待二人說話,又大笑道:“敢是老昆兄弟要拐帶王家大妹子‘私’奔吧?哈哈,這可是犯法、吃官司之事?。 ?
“朱老爹取笑了!”顏老昆苦笑道。
“咦,這是何物?”“朱老爹”以足踢了踢地上的物事,口中發出驚訝之聲。他彎下身子,仔細瞧得瞧,驚問道:“哎啊,原來是錢二兄弟!大妹子,錢二兄弟這是怎么了?”
“朱老爹,是這樣子的:今夜,錢二哥突然發病,王家大妹子求小人幫忙送錢二哥去尋醫?!鳖伬侠ド碜由锨耙徊?,口中忙不迭地解釋道。
“噢,原來如此!”“朱老爹”恍然大悟?!爸炖系笨谥姓f話,伸出手來,便要扶錢二的身子,且是急促道:“顏兄弟,救命要緊!王家大妹子如此一個弱‘女’子家,抬了錢二兄弟偌大一個身子,三寸金蓮怎能走得快?不如由朱某換下王家大妹子,咱們也好節省些時光!莫說錢二兄弟重病在身,便是一個身強力壯之人,滴水成冰的天氣,躺身于地,亦是承受不了的!”
“朱老爹,莫要碰錢二哥的身子!”顏老昆驚叫道。
“朱老爹”吃了一驚,疾忙縮回手來,疑‘惑’道:“顏老弟為何不讓朱某動錢二兄弟的身子?”
“喲,朱老爹如此熱心,如此樂于助人,奴家代錢二哥謝過朱老爹了!只是奴家之夫患的可能是霍‘亂’之疾,是會傳染人的,朱老爹尊貴之軀,奴家又怎敢讓朱老爹冒險?”地上的‘女’人爬到“朱老爹”面前,擋住他的身子,口中嗲聲道。
“好香,好香!”“朱老爹”使勁嗅著“王家大妹子”身體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又大義凜然地道:“王家大妹子說甚話來?你與老昆兄弟為救錢二兄弟,敢于以身涉險,朱某堂堂一條漢子,便能置大義于不顧,做貪生怕死之輩么?”“朱老爹”一把推開“王家大妹子”的身子,將錢二的雙臂抓于手中?!爸炖系辈庞|錢二的身子,便聽他口中發出一聲驚叫之聲,見得他疾忙縮回手來。原是“朱老爹”一抓之下,卻覺錢二的身子冷如寒冰,心中一驚,不覺便收回手來。
“王家大妹子”聽得驚叫聲,心中大吃一驚,急問道:“朱老爹,怎么了?”
“王家大妹子,錢二兄弟已然去了!”“朱老爹”身子抖動著,顫聲道。
“什么?你說什么?”“王家大妹子”乍聞此言,如遭雷擊,一下子便驚呆了。她回過神來,一頭撲到錢二尸體上,放聲大哭起來。“王家大妹子”哭得悲痛‘欲’絕,在靜夜中聽來,愈顯凄慘。
“王家大妹子”哭得良久,猛然站起身子來,撲至“朱老爹”面前,‘玉’手猝出,抓住“朱老爹”的衣衫,嬌斥道:“朱占鰲,賠我丈夫的命來!賠我丈夫的命來!”
“朱老爹”吃了一驚,掰開“王家大妹子”的‘玉’手,身子疾忙退后一步,口中發出詫異之聲:“大妹子,這、這、這話由何說起?”
“哼哼,朱占鰲,別假裝糊涂了!”“王家大妹子”櫻口中冷笑一聲,又切齒道:“朱占鰲,若非你左盤右問,東啦西扯,耽誤了求醫良機,奴家夫君怎會踏上黃泉路?朱占鰲,你這個殺人兇手,須賠奴家夫君的命來!”
朱占鰲身子不斷后退,“王家大妹子”身子不斷向前‘逼’進。朱占鰲身子退后,口中苦笑道:“這、這、這……”猛見他收身站住,口中大喝道:“且慢,朱某有話說!”
“王家大妹子”身子正向前‘逼’進,哪料得朱占鰲會突然住身不行?一時收金蓮不住,身體一下子便撞進朱占鰲的懷里,卻被他一把抱了個正著。
朱占鰲溫香暖‘玉’抱了個滿懷,頓覺妙趣無窮,一時之間,意然忘了要說何話了。朱占鰲正感美不可言,卻聽“啪”的一聲脆響發出,登時便覺面上火辣辣地疼痛。他吃了一驚,疾忙推開“王家大妹子”的身體,身子退后一步。朱占鰲向了“王家大妹子”瞧了過去,卻見她‘玉’手高舉,尚未放下。
便聽“王家大妹子”恨聲道:“朱占鰲,你延誤奴家夫君病情,致死人命在先,調戲良家‘婦’‘女’于后,你如此執法犯法,該當何罪,心中自是清楚得緊的了!不賠奴家夫君之命,奴家便不與你善罷甘休!”披散著頭發,高挽著衣袖,又要撲將過來。
朱占鰲捂著發燙的黑臉,苦笑道:“王家大妹子誤會朱某了,朱某實無調戲大妹子之意,且是朱某實是識不得錢二兄弟因何而死!”朱占鰲拱了拱手,又低三下四地道:“大妹子,事已至此,請高抬貴手,放朱某一馬,咱們凡事好商量!”
“哼哼,好商量?人命關天,豈可‘私’自便可了得的?”“王家大妹子”金蓮頓得地上“啪啪”作響。
“唉,大妹子,人死不能復生。大妹子便是讓朱老爹抵命,錢二哥又能活過來么?大妹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妹子便高抬貴手,網開一面,積些‘陰’德,放朱老爹一條生路吧!”顏老昆將“王家大妹子”身子拉后一步,勸解道:“大妹子,便讓朱老爹賠你幾個錢,以作日后之用吧?”
“賠幾個錢?哼哼,顏大哥,一條人命便只值幾個錢么?”“王家大妹子”冷笑一聲,又“嚶嚶”的哭了起來。良久,她止了悲聲,憤聲道:“既然顏大哥為這個賊子求情,奴家便給顏大哥一個面子,不讓此賊為錢二哥抵命了!但一條人命之案,是非千金之數不能了結的!”
“大妹子,朱某才被縣太爺提拔為捕快,大錢一文亦不曾領得,且是朱某身處異鄉他地,又能身存幾何?請大妹子開開恩,再少些吧!”朱占鰲跪身于地,哀求道。
“不行,朱占鰲,一文也不能少!”“王家大妹子”粉面一沉,櫻口中發出斷然之聲:“一條人命,千金已是最低之數了,豈可少得?”
“好,王翡翠,反正朱某身無分文,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咱們便去見官,要死要活,但憑官斷,朱某認了!”此時,朱占鰲倒也豁了出去,將心一橫,大聲道。朱占鰲冷冷一笑,又道:“王翡翠,說不定便是你嫌錢二長得難看,便與顏老昆一道將錢二謀害了,想跟顏老昆遠走高飛,再配鴛鴦!”
“你、你、你放屁!”王翡翠吼叫道:“朱占鰲,你理屈詞窮,便血口噴人,反咬一口了么?哼哼,老娘眼里‘揉’不得沙子,是不怕嚇唬的!”
“哼哼,王翡翠,是非曲直,自有公斷,朱某不與你啰嗦,咱們還是見官的為是!”朱占鰲冷笑一聲,一手扯了顏老昆,一手扯了王翡翠,舉步便走。
才走幾步,忽聽“撲哧”一聲聲響發出,隨之便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傳了過來;又聽“撲通”一聲悶響傳出,見得一人身子癱臥于地。
便聽一人大罵道:“無用的東西,如此未有出息,是你毀了咱們的好事了!”
又聽一人抖聲道:“朱老爹開恩,朱老爹開恩!小人愿招!”
“哈哈,顏老昆,說吧!”朱占鰲取下錢二脖子上的繩索,抖了抖,摔落于地,大笑道:“顏老弟,還用見官驗尸么?”
顏老昆尚未開口,便聽王翡翠嬌笑道:“朱占鰲,奴家說與你聽!奴家原以為顏老昆這個小白臉兒是個血‘性’男兒、風流公子,才與他成了好事,做了一對野鴛鴦,且與他合伙謀害了錢二,‘欲’與他做個長久夫妻。料不得他卻是個沒有骨氣的膿包,害得老娘空歡喜一場!唉,也怪老娘瞎了眼睛,看錯了人!朱占鰲,你若是能為老娘除了這個敗類,老娘愿‘侍’候你終生!”
“哈哈,寶貝兒,此話當真么?”朱占鰲驚喜道。
“朱占鰲,虧你還是凜凜一條漢子,竟然信奴家不過!奴家愛的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若是跟了顏老昆這個軟骨頭,到了外面,不照樣受人欺侮么?”王翡翠嗲聲嗲氣地道。
“好,寶貝兒,有你這句話,便是老天,朱某也是敢戳一個窟窿的!”未占鰲豪氣沖天地道。朱占鰲轉過身子,手出如電,倏忽一掌,向了顏老昆腦袋拍下。
顏老昆雖是風流倜儻,卻是一個不習武功之人,前時又被嚇破了苦膽,身子癱臥于地,眼下雖是見得朱占鰲手掌閃電般招呼過來,但哪里又會想到去躲避?便聽“噗”的一聲聲響發出,見得顏老昆的腦袋變成了個爛葫蘆了。
朱占鰲怪笑一聲,施展連環‘腿’,將錢二與顏老昆的尸體踢到路旁的枯井中,反身向王翡翠餓虎撲食般撲了過來……事畢,朱占鰲挾了王翡翠,施展輕功,躍出城墻,如飛去了,徑回原籍碭山。
此時,朱占鰲老家之中,已有二子,均為前妻夏氏所生。
看看過得八、九個月,王翡翠產下一子來。朱占鰲雖是辨不清小孩兒為何人之子,但見這小孩兒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甚是可愛,心中卻也欣喜萬分。
又過得數年,朱占鰲夾‘陰’傷寒復發,救治無效,一命嗚呼了。朱占鰲患此怪疾,原是當年他在宿縣縣城之中,于三九寒天之深夜,在大街上與王翡翠云雨,受寒氣侵襲,從此便落下了此疾來。朱占鰲既去,王翡翠一人帶了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又哪里能夠過活?王翡翠識得朱占鰲姊丈乃蕭縣首富,便帶了三個孩子投奔到蕭縣姊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