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弈,一局才終,忽聽執黑棋的紫衣老者打了一個噴嚏,便見他身子顫顫地抖動起來,脖子一伸一縮的,看面上時,亦是口眼歪斜,上下牙齒“得得”地叩個不住。半晌,才見他停止戰栗,恢復了常態。紫衣老者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才澀聲道:“皇上也感到冷么,老臣怎的覺得寒氣襲人?”
“哈哈,朱皇兄,忒也作檉!如此中伏天氣,赤日炎炎,暑氣‘逼’人,如入蒸籠,令人揮汗如雨,怎的朱皇兄反說寒氣襲人?”一位黃衣漢子大笑一聲,又問身旁的‘侍’衛道:“你們也覺得冷么?”
眾‘侍’衛但笑不語,只是紛紛搖頭。
卻見紫衣老者身子又哆嗦起來,且是面‘色’蠟黃,嘴‘唇’鐵青,聽得他驚叫道:“哎啊,不好了,皇上,怎的宮中盡是些鬼影兒?好不唬人也!”
“朱皇兄說甚胡話來,青天白日的,哪里有甚么鬼影兒?”皇上兀自大笑道。
“皇上”笑聲才落,便見紫衣老者忽的由座上站起,身子僵僵地‘挺’立著,一動不動,卻似個石頭橛子一般;又見他面‘肉’扭曲,眼珠努出眶外,鼻孔之中“呼呼”地喘著粗氣,直似老牛出氣似的。
皇上見“朱皇兄”眼中流淚不止,又聽“朱皇兄”喉間“咕咕”作響,卻又說話不出,識得他痛苦至極,此時,他龍心之中才感有些驚恐,龍口之中連聲喚道:“朱皇兄怎么了,朱皇兄怎么了?”呼了良久,方將“朱皇兄”喚得魂兒附了體。
紫衣老者回過神來,口中發出抖抖之聲:“皇上,老臣之魂已被‘奸’宦‘陰’魂勾入‘陰’曹地府,若非皇上真龍天子相喚,只怕是回不得陽間了!唉,皇上,老臣此時已是二世為人了!”正說時,忽見他雙眼一翻,聽得他輕聲叫道:“哎啊,皇上,楊復恭、劉季述又來了!韓全晦執索向皇上撲過來了,皇上快躲上一躲!”
皇上大驚失‘色’,龍體一轉,躲于紫衣老者背后,龍口之中發出抖抖之聲:“朱皇兄救朕,朱皇兄救朕!”
紫衣老者伸手入懷,取出一柄桃木劍來,急速地舞將起來。但見他足不著地,身子輕飄飄地浮于空中,游來逛去,卻似‘欲’飛升上天一般。紫衣老者舞了半天,身子忽的跌落于地,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竟將地上的楠木地板砸碎了一塊,手中的桃木劍落地,摔得粉碎。良久,才見他掙扎著爬起身子來,氣喘吁吁地道:“托皇上洪福,方才,太上老君附于老臣身子之上,將‘奸’宦‘陰’魂驅了去,皇上不必驚慌,請安心歇息龍體。”
皇上坐回龍椅,龍心兀自“怦怦”地跳個不停。他穩了穩心神,問紫衣老者道:“朱皇兄覺得身子如何,沒傷到什么吧?朱皇兄怎的便能瞧見鬼影兒?”
紫衣老者聽得“鬼影”二字,身子不自覺地又抖動了幾下,聽得他恭聲道:“多謝皇上恩典,老臣無妨。皇上,老臣自幼便習星相之術,自然是識得‘陰’陽變化的了。”
“怪不得朱皇兄身子浮于半空之中卻不落下,原來卻是太上老君暗中相護。朕也要謝謝他了。”皇上跪下龍體,叩了個頭。他起身就座,笑道:“朱皇兄既然有如此之能,便留于宮中,與朕驅驅邪氣吧。”
紫衣老者躬身道:“皇上,‘奸’宦‘陰’魂雖是暫去,只怕日后還是要來的。老臣雖可暫留宮中,但老臣既為皇上掌兵符,軍務纏身,又怎能時時陪伴皇上龍駕之畔?還請皇上想個萬全之策為是!”
皇上愁眉苦臉地道:“朱皇兄,這般事情,朕還是初次遇上,哪里又有甚么萬全之策?朱皇兄須為朕拿個主意。”
“皇上既然如此說話,老臣便放肆了!”紫衣老者面容一肅,口中發出莊嚴之聲:“皇上,宮中‘陰’魂云集,勢頭大極,只怕陽氣壓它不住,危及皇上龍體。老臣以為皇上大駕還是移動一下的為是。”
“如此說來,朱皇兄是要朕到宮外去住上一陣子了,但不知京師之中,何處可以避得?”
“唉,皇上錯會老臣之意了。皇上,長安城中,萬余‘陰’魂匯集,不出京城,皇上又焉能避得?”
“朱皇兄,那就到城外暫避一時吧。”
“唉,皇上,暫避一時,又哪里是長久之計?老臣以為為保皇上龍駕無虞,皇上還是遷都的為是。”
“遷都?朱皇兄怎的想出此等計策來?”皇上龍顏浮上一片‘陰’云來,龍口中發出不悅之聲:“朱皇兄,長安乃李唐發祥之地,祖宗基業皆在此處,怎可輕易便拋棄了?”
“不可輕易拋棄?皇上圣意以為,舍此還又良策么?皇上龍體,系社稷安危、百姓禍福,若有不測,豈非天下之大不幸?且是若是因此而毀了李氏近三百年基業,皇上又怎向歷代先皇‘交’待?”紫衣老者面沉似水,澀聲道。
皇上思索良久,方嘶聲道:“朱皇兄之意,應遷都何處為是?”
“皇上,洛陽號為‘東都’,其繁華、富庶,實不在長安之下,且是彼處又有現成的宮殿,皇上也好安歇龍體。老臣以為,都城便遷往洛陽吧。”紫衣老者恭聲道。
“便依朱皇兄之意吧。”皇上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紫衣老者轉過身子,大聲傳令道:“史衙官,護了皇上龍駕先行,千萬要小心‘侍’候,不得出得任何閃失,本王隨后便去。”
“史衙官”炸雷似地應聲道:“謹遵梁王千歲之命!”幾步奔入宮‘門’來,與皇上請過安,背負皇上于背,沖出宮‘門’去。
“朱皇兄”、“梁王千歲”顯見便是朱溫了。
“史衙官”才出宮‘門’,忽聽一聲斷喝聲傳將過來:“史太,你敢劫持皇上圣駕么?當真膽大包天、罪該萬死!”喝聲才止,便見涌出一群大內‘侍’衛來,各執手中之兵,圍史太于核心,便‘欲’出手招呼過來。
便在此時,忽聽宮中傳出一聲大喝之聲:“史太奉皇上圣旨與本王之命,救護皇上圣駕出宮,誰敢阻擋?”
眾衛士聽得喝聲,抬頭看時,卻見梁王朱溫正威風凜凜地立身于宮‘門’臺階之上,身后跟了大休、鄧氏雙魔;又見朱溫面寒似水,現出騰騰殺氣,誰還敢再放半個屁出來,各自收兵,唯唯諾諾而退。
朱溫見得皇上龍駕出宮,身子一躍,登上一個高處,大聲傳令道:“傳皇上圣旨:因長安孤魂野鬼眾多,宮中‘陰’氣大盛,實不宜再為帝都,故圣意擬遷都洛陽。此時,圣駕已然出宮而去,宮中人等須火速離宮隨駕而行。少時,朱某便要奉旨火焚長安,以滅城中妖魔鬼怪了。”
呼聲才歇,便聽宮中沸反盈天,哭叫聲、怒罵聲、哀嚎聲、掠財奪物聲、士兵驅毆聲、弱小羸老者跌摔倒地聲、足踏人身聲,不絕于耳,見得大隊人馬涌出宮‘門’來。
朱溫出宮,拜見皇上大駕,攙龍體上輦,讓大休、史太等護了圣駕先行,又命兵丁傳諭百姓撤退。
撤退令才出,長安城中,卻似天塌地陷了一般,‘亂’成了一鍋粥。人們聽得要舍棄祖祖輩輩苦心經營的溫暖的小巢,拋卻雖不‘肥’美但卻是賴以養家糊口的一方黃土地,帶了老人,扯了孩子,去數百里外的他鄉異地謀生,卻也以為酷似逃荒避‘亂’,悲憤之情,自是不可遏制。一時之間,便聽得詛咒聲、怒吼聲、號呼聲、驚叫聲發將出來,匯成一股驚天動地的洪流,直震得古老的帝都顫顫發抖。
朱溫心頭怒起,向了親兵大喝道:“趕他們出來!慢慢吞吞者、不愿出城者,燒死勿論!”又對傳令兵大聲叫道:“傳諭瑄弟、瑾弟,放火焚城!”
傳令兵聽得朱溫發令,心中一抖,囁嚅道:“稟王爺,左、右護牙不在。”
“不在?去了何處了?”朱溫大‘惑’愕然,且是又有些憤怒。
傳令兵低聲道:“回王爺的話,左、右護牙入宮去了。”
“這般時候了,他們還入宮作甚?”朱溫面沉似水,厲聲道。
“稟王爺,小人不敢說!”傳令兵聲音抖抖地道。
朱溫上前一步,手出如電,賞了傳令兵一記響亮的耳光,大聲吼叫道:“快說!”
傳令兵直嚇得渾身發顫,疾忙跪倒于地,以手捂著滾燙的面頰,小心翼翼地道:“王爺,左、右護牙說是入宮尋樂子去了。”
朱溫以鼻“哼”了聲,再不言語,只是狠命一頓足,鐵青著個老臉,入宮去了。他于宮中尋來找去,終于在東宮的一個角落里尋到了二個“皮人”。此時,二“皮人”身子底下各壓著一個小宮‘女’,正干那事兒。
朱溫見得此狀,不由氣沖頂梁,身子搶前一步,一把抓過一個“皮人”,一松手,又一伸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地賜了他們一頓“巴掌燴‘肉’”。
二“皮人”正覺妙趣無窮,卻被人攪了好事,心中自是惱怒異常,張口便大罵道:“他‘奶’‘奶’個熊,敢管老子的閑事,不想活了么?”抬頭看時,直唬得魂不附體,身子抖抖地篩起糠來,亦顧不得穿衣,赤身跪倒于地,叩頭如搗蒜一般,口中連聲道:“三哥,小弟該死,小弟該死!三哥饒命,三哥饒命!”
朱溫見得二“皮人”狗熊似的模樣兒,不禁怒火沖天,每人又賞與一腳,以手指了他們,喝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什么時候了,還干這事兒?哼哼,才幾日時光,便忘了自己是怎樣變成瘸子的了么?”
二“皮人”腦袋低垂,身躬似蝦,恭聲道:“三哥教訓得是!我等再也不敢了!”心中卻尋思道:“別周吳鄭王地假充正經了,我們不跟你學,能成這個樣子么?哼哼,還禿子說和尚,真真不識羞!”
朱溫嘆了口氣,沉聲道:“起來吧!不爭氣的東西!”他見得二“皮人”站起身子,緩了緩語氣,又道:“瑄弟、瑾弟,三哥一再告誡你們,你們身為左、右護牙,朝廷命官,不可似前時在道上,胡作非為,貪圖快活,免得失了你們的身份,也損及三哥的聲譽與威望,可你們終是不聽,長此以往,豈不誤了三哥的大事了么?日后,斷不可如此!唉,你們投我之前,若非貪‘色’好‘淫’,怎會被人廢了一‘腿’、變成今日如此模樣?至今,尚不警省么?”
二“皮人”恭聲道:“是,三哥,小弟日后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心中卻暗道:“哼哼,便只許你偷魚、吃‘肉’,而不讓我們聞腥、喝湯么?”
此時,朱溫心中火氣已然消了大半了,他長出一口氣,又莊重地道:“瑄弟、瑾弟,皇上大駕已離長安,正去洛陽,皇室與百官亦隨駕同行,長安再留無益,你二人便帶些人燒了它吧!”
二“皮人”躬身答應一聲,取衣穿了,卻不便去,只是四目怔怔得瞧著朱溫。
“喲,你們還有事么?”朱溫見“瑄弟”、“瑾弟”二人身子呆立不動,心中大感詫異。
“瑄弟”、“瑾弟”你看我,我瞧你,卻是誰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口中“哦哦”地發著聲響。
朱溫見得“瑄弟”二人這副德行,‘胸’中壓下的火氣又涌將上來,見得他二目一瞪,直似牛卵,聽得他呵斥道:“這般時候了,還大眼瞪小眼的磨磨蹭蹭?有屁快放!”
“瑄弟”見得朱溫發狠,嚇得身子一抖,卻也以手指了身邊嚇呆了的小宮‘女’,賠笑道:“三哥,她們二人又當如何處置?”
“不中用的東西,還用問么?”朱溫大手高舉過頂,又猛然砸了下來。
“瑄弟”、“瑾弟”二人心頭同時一震,疾忙對了朱溫跪下了身子,磕了幾個頭,哀求道:“請三哥開恩,留她們一命!”
“咦,怪哉,區區一個宮‘女’,有何好處,還值得你們為她們求情么?”朱溫心中大感詫異,不覺將目光向了二宮‘女’移了過去。豈知他一瞧之下,再也收不回目光來:但見二‘女’均是天姿國‘色’,有傾城傾國之貌,雪白如‘玉’的身子,柔柔地發出晶瑩的光輝;兩座石榴山峰,傲然‘挺’立,背倚牙雕之‘胸’,更顯豐滿俏麗;‘肥’碩**輕顫,映襯‘玉’股,小溪時隱時現,尤現風情萬種。朱溫目光死死盯住二宮‘女’的身子,久久不放,心中尋思道:“宮中竟然藏有如此尤物,怎的老夫昔日竟是半點亦識不得?如此絕世美‘色’,竟然讓這兩個不解風情的粗俗之輩享用了,當真便宜了他們了!怪不得他二人為她們苦苦求情了!”朱溫心中悔恨了一回,又使勁吞了幾口口水,便寒著老臉,聲‘色’俱厲地呵斥道:“此等亡國喪家的禍水,留它何用?還不與我快滾!”
“瑄弟”、“瑾弟”二人見得朱溫發狠,雖是心有不甘,卻又哪里還敢違命?只得狠命的盯了小宮‘女’一眼,似是要將她們瞅于眼中帶走似的,卻也一步三回首,一踮一踮地去了。二人口中不敢說出半個字來,心中卻暗自尋思道:“此等美味珍饈,只怕老三要獨自享用了!呸,味道再美,也是殘羹冷炙了,有何好受用的?”
朱溫見得“瑄弟”二人失魂落魄之態,心中暗覺好笑,口中大呼道:“別忘了放火!”
二瘸人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出宮去了。二人尋了部下,四處放起火來。
京師被焚,霎時之間,帝都上空,赤焰沖天,濃煙滾滾,直似火海、煙霧一般。千百年來,人們苦心經營的京城,包括富麗堂皇的殿宇、齊整的街道、林立的店鋪、繁華的市場,陡然便成廢墟;四方奇珍異寶、文物書卷,頓時付諸一炬!更有一些未及走脫的百姓,在烈焰中化為灰燼!
朱溫馳出長安,打馬如飛,只用得片刻時光,便已然趕上了圣駕,于是護了大駕而行。再行一時,卻已到了一個所在。便在此時,卻聽朱溫大聲傳令道:“傳皇上口諭:龍體已倦,歇息一時再行。”眾人聽得朱溫傳旨,各個住足不行,就地安下帳來。
朱溫才于帳中坐定,忽見由外面如飛奔進一人來,直入帳中。此人見得朱溫,劈頭便問道:“梁王,人馬才離長安一時,又不勞乏,正好走路,怎的便歇了?”
朱溫請他坐下,嘆了口氣,亦不接他的話頭,只是澀聲道:“鄧前輩請聽!”道時,以手指了皇上御帳。
“鄧前輩”聽朱溫如此說話,才用心側耳聽去。
便聽一人肅聲道:“皇上,江山是咱們李家高祖爺、太宗爺南征北戰、赴湯蹈火、出生入死打下來的,也是咱們李家人祖祖輩輩做下來的,他朱溫算甚么東西,咱們為何要聽從這老賊的驅使,讓咱們遷都便遷都。”
一人憤聲道:“朱溫老賊乃一無賴之徒、黃巢逆黨,后于走投無路之時,才投了先皇。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先皇不夷其九族,滅其鄉黨,亦算是皇恩浩‘蕩’了,反用其為四鎮節度使,認其作御弟。這老賊尊寵至此,亦該知足了!”
一人“哼”聲道:“朱溫老賊受皇家殊恩,不思效國忠君,反要挾當今圣上,封其為天下諸道兵馬大元帥,還要加梁王爵,盡‘操’朝廷大權。他如此無法無天,肆意妄行,引得天怨人怒!”
一人大罵道:“朱溫老賊一介蠢夫,文不識‘子曰、詩云’,武不通用兵之道,卻濫竽充數,妄自稱王稱霸,當真恬不知恥!”
一人怒斥道:“朱溫老賊‘逼’皇上遷都,火焚長安,荼毒生靈,犯下彌天大罪!不識這老賊打的甚么鬼主意?”
一人冷笑道:“打的甚么鬼主意?朱溫老賊欺君罔上,胡作非為,如此狼子野心,不便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么?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只怕要圖謀不軌、犯上作‘亂’了!”
一人咒道:“朱溫老賊好事不為,壞事做絕,定遭天誅地滅,必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大叫道:“請皇上下旨誅此巨僚!”
又聽得一人低聲道:“諸位皇兄、御弟、皇叔、皇侄,請小聲些說話,被梁王聽了去可不是好耍的!”
一人叫嚷道:“皇上怎的如此說話?我等早已過厭了忍氣吞聲的日子,若是以再如此奴才似的過下去,豈非生不如死了?皇上,咱們與朱溫老賊拼了吧,便是不能成功,殺身成仁亦比受窩囊氣憂郁而死要強得百倍吧?”
“鄧前輩”聽得許久,轉過身子,問朱溫道:“梁王,何人如此放肆,敢于皇上面前誹謗梁王千歲?”
朱溫搖了搖頭,苦笑道:“鄧前輩,說不得,說不得!”
“梁王有天下兵馬做后盾,還有說不得的話么?”“鄧前輩”大笑道。
“鄧前輩,本王雖是掌管天下兵馬,但對妄議本王者,本王亦是無可奈何的!”
“梁王,何人有如此大的來頭,竟然讓梁王談之變‘色’、束手無策?饅頭再大,還能出得籠么?牛頭再大,便未有煮它的鍋了么?梁王且說上一說,讓鄧某聽來!”“鄧前輩”高聲大氣地道。
朱溫面容一肅,壓低聲音道:“鄧前輩,向皇上進讒言誣陷本王者,乃李氏親王及諸王子!鄧前輩,對此等之人,本王又能如何?”朱溫嘆了口氣,又嘶聲道:“鄧前輩,宮中鬧鬼,‘陰’魂索命,有犯皇上龍體,本王為保住李氏數百年基業,才不辭辛勞,保護皇上大駕及皇家宗室東行,遷都洛陽,以避邪崇。哪料得一路之上,本王卻吃盡了窩憋氣!唉,想起來,著實令人煩惱至極!本王倒真真是‘反貼‘門’神,里外不是人’、‘借錢買酒吃,找罪受’了!前時,本王尋思:‘本王做官做至這等份上,也算是不小的了,但卻是出力不討好,時時要受一些腌臜氣,心中不得自在。唉,為官為宦的,說起來聲名顯赫、威風體面,卻實實不如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田人過得逍遙自在!功名利祿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它何用?’是以老夫想至此處,忽的便生起回家隱居之念,心中一時躊躇不定,才住了下來。鄧二掌‘門’來得正好,快幫本王拿個主意。”
“至‘陰’子”大笑道:“梁王,李氏諸親王與王子有通天徹地之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之術么?梁王乃是官身,忌憚皇家之人;鄧某一介布衣,對這些勞什子龍子龍孫,又何懼之有?梁王不須煩惱,此事便由鄧某為梁王擺平罷了!”拱了拱手,告辭去了。
”至‘陰’子”出得朱溫帳來,招呼上數百弟子,齊聲吶喊,闖入皇上御帳之中,不由分說,對了李氏宗室大下殺手。聽得“哎喲”、“阿唷”的慘嗥聲不時由御帳中傳將出來,想是皇家宗室均不能活命了。
朱溫端坐帳中,二目微瞇,聆聽著由御帳中傳來的哀叫聲,心頭便覺暢暢的美不可言。他正聽得興起,忽見一人慌慌張張地奔至面前,對了他跪下了身子,亦顧不得氣喘吁吁,口中連聲哀求道:“朱皇兄救朕,朱皇兄救朕!”
朱溫睜眼瞧得瞧,直唬得汗流浹背,疾忙‘挺’身站起,攙他起來,又對了他跪了下去,叩頭如‘雞’琢碎米一般,口中發出惶恐之聲:“皇上如此,豈不折殺老臣了?!外人瞧見,還以為老臣欺君枉上、不忠不義了!”他放松了一下口氣,又道:“皇上,何事如此緊要,竟讓皇上驚慌失措如斯?”
“朱皇兄,了不得了,鄧進思帶人將諸親王及王子盡數誅殺了!”皇上驚魂未定,龍顏變成了土‘色’,口中發出抖抖之聲。
“哦,有此等事?”朱溫面現驚愕之‘色’,旋又肅聲道:“皇上,鄧進思雖是‘性’情怪癖,卻是正直無‘私’之士,定是諸親王及王子依仗皇家之勢,做出罪大惡極之事,撞于鄧進思手里,鄧進思嫉惡如仇,能放得他們過么?也好,皇上身邊未有了如此的‘奸’人,皇上龍體倒也安全了,且是皇上耳邊亦落得清凈。”
皇上聽朱溫如此說話,雖是想說什么,但張了張龍口,終未說出聲來。
一日午間,皇上賜群臣宴飲。眾臣見皇上賜宴,卻識不得為何由,雖是極想知道所以,卻又不便開口相問,只得低著頭,吃悶酒。
眾臣正感憋悶,忽聽皇上笑問道:“眾卿,寡人今日設宴,眾卿識得何由么?”
眾臣見皇上興致甚高,又聽他啟金口發問,卻也不再拘謹。聽得一臣輕笑道:“皇上,我等正想請教皇上,但不得皇上圣旨,哪里又敢放肆!皇上龍顏大悅,定然是有天大之喜了,請皇上示下!”
“眾卿家,朕今日如此開心,實為梁王之故!”皇上大笑道。他見眾臣面現驚疑之‘色’,又吐‘玉’言:“朕昨日丟失了一冊赦書于御樓前,虧得梁王收有副本,解了寡人之難,否則,當真便要誤事不小了!梁王此次之功絕不下于昔日兩次救駕!眾卿以為,朕當如何表彰梁王?”
眾臣恭聲道:“全憑皇上圣哉!”
皇上聽得眾臣如此說話,當下傳旨道:“梁王有功于社稷,他日,朕設專宴為梁王慶功!”
眾臣歡呼道:“皇上圣明,梁王英明!”
次日酉時,果見皇上下詔,召梁王朱溫內殿對飲。
朱溫接了圣旨,謝過皇恩,對欽差拱手道:“欽差大人便先行一步,本王隨后便至。”他送走欽差大人,自語道:“皇上單賜老夫飲宴,老夫臉面當真不小!”卻已大笑出聲。他略一收拾,便入宮去了,只帶了一名隨從。
朱溫二人一路行來,便已然到了宮‘門’前。守‘門’官見得梁王千歲奉旨入宮,哪里又敢阻擋?恭恭敬敬地請二人入內。朱溫二人于宮中昂然而行,才走片刻,忽聽殺聲四起,見得數百大內高手涌將過來,圍了朱溫二人痛下殺手。朱溫二人功力雖是均為不弱,卻是手無寸鐵入宮,眾武士人多勢眾,且是堅兵利刃,是以二人雖是拼命搏斗,斃了不少大內高手,但終被剁成了‘肉’醬。大內高手見得梁王二人斃命,齊聲歡呼道:“皇上,朱溫老賊被擊殺了!”
便在此時,忽聽“撲通”一聲聲響由寢宮中傳將出來。眾衛士大驚,疾忙施展輕功,掠入皇上寢宮之中,看時,卻見皇上龍體跌坐于地。眾衛士慌忙上前,扶皇上龍體起來。
皇上才起得龍體來,便龍臂狂舞,龍足‘亂’蹈,龍口之中發出狂笑之聲:“哈哈,朱溫老賊,你目無君王,橫行霸道,不可一世,未想到如此快便進了‘陰’曹地府,見了閻君了吧?亦是上蒼有眼,報應不爽!孤家好不快活!”
皇上笑了半日,又對了內‘侍’大聲叫嚷道:“取酒來!取酒來!寡人今日要飲它個一醉方休!”他接酒壇于龍手中,打開封口,便口對口灌將起來。他被朱溫壓抑至極,今聞得“朱溫老賊被擊殺了”之言,當真勝似聽到仙樂籟音,龍心之中自是欣喜若狂。昭宗皇帝一壇瓊漿灌下龍腹,余興猶未盡,將空酒壇狠命摔落于地,又大呼道:“再取酒來!”又灌一壇‘玉’液于龍腹之中。昭宗皇帝二壇黃湯吃下,頓覺天在下、地在上,寢宮四壁走馬燈似地旋轉個不停,龍體亦覺飄飄然浮于云霧之中,似是入了仙境。皇上騰云駕霧般地飄了一時,便龍體倒臥于地,龍鼻之中打起呼嚕來。內‘侍’上前,架皇上龍體上了龍‘床’。
不識過得多久,昭宗皇帝在矇眬中,忽聽有人叩打宮‘門’。聽得叩‘門’者聲音急促地叫嚷道:“小黃‘門’,快開‘門’,本官有緊急軍情啟奏皇上!”
便聽小黃‘門’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夜闖皇宮,‘摸’‘摸’項上還有腦袋么?啟奏軍情亦須等到天明!”
聽得宮‘門’外高聲道:“軍情十萬火急,等不得了,快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