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裡的道路坑坑窪窪,餘敏惠腳步匆忙,幾次差點摔倒,走得幾乎是很狼狽。
看著她的身影,我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我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什麼。我是個強姦犯,現在又是在無人的曠野,如果做出點什麼事請,她還真的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再次掃視無邊的原野,心中一陣堵得慌。
看來要想改變自己在大家心中那種勞改犯的壞印象,不是一兩天就能達到的。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沒有到時間,我著急似乎也沒有用。
還是慢慢來吧。
我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把不愉快的情緒甩掉。
隨意坐在橋邊的欄桿上,我下意識伸手掏口袋,掏了個空,這纔想起不是在勞改農場,沒有了石青松提供的香菸。
初春的原野。沒有到真正耕種的季節,莊稼田裡沒有人,顯得很空曠。幾隻野狗在不遠處嬉戲著,有幾隻野鴨在水溝裡飛起,飛向遠方。
很不錯的田園風光。
看了一會,緩解心情。
不遠處,有一輛手扶拖拉機行駛進田野,在幾塊空著的田地中進行翻耕,那是準備種早玉米或者善於以及西瓜的地方。
拖拉機的聲音很大,煙囪不時冒著黑煙。
找勞改農場,我也駕駛過拖拉機,那是國家的機械。
眼前這個是村裡私人的,價錢在農村來說比較高,只有三四家買得起。
拖拉機除了自己家裡耕種,農忙還可以賺錢,一畝地十幾塊,一大片翻耕下來,收入還是挺不錯的。
我心中忽然一動,現在我回到農村,讀書那條道路算是徹底斷絕,要想好好活著,就得現實一點。
賺錢養家,替爹媽減輕負擔,我可是家裡將來的頂樑柱,男子漢。
想到賺錢,我立即有點興奮起來,大步走回家中。
老媽做好了早飯,正在等著我,已經等得有點涼。
“你說什麼。我們家可沒錢。”
當我提出打算買手扶拖拉機的時候,老爹首先跳起來,不斷擺手搖頭。
“爹,我不是帶回來一些錢嗎。”我急忙提醒。
“不行,那是給你說媳婦的錢。”老媽在一旁插言。
“是啊,小溪,已經託人給你說媳婦了,說好了有錢就能過門。”
“媳婦要緊。”
大姐和二姐也在一旁勸我,一時間,七嘴八言。在家裡人眼中,媳婦是頭等大事。
我年紀雖然小,但是在農村,早早結婚生子也很常見。
另外,我是強姦犯,無論是不是被冤枉,總是和男女之事有關,那種事,在家裡人看來,早早找個女人,能讓我安心。
和他們商量,是完全不可能,最後,在我蠻橫得有點不講理的態度下,爹媽終於很不願意地點頭。
鎮農機站在一條老舊的小街上,原本是很繁華,隨著鎮上新建築不斷興起,商業中心不斷變動,小街變得很冷清。
越是冷清,越沒有領導關注。就變得更加衰敗似的。街道的路面坑坑窪窪,有點地方還有積水。
街道邊,四處堆放著垃圾,廢紙和塑料袋隨著風飛舞。
我和大姐劉小芬走進院子,院子不小,但是顯得空蕩蕩的,拖拉機倒是有兩臺,嶄新的。
其餘就是幾臺舊的,似乎是在修理,幾個男人在一旁抽菸,一個年輕人滿手油污,正在忙碌著。
“請問,這裡是賣拖拉機的嗎?”
大姐搶先問,眼睛掃視著那幾個人。
“是的。”
那位正在修理拖拉機的年輕人轉過臉,笑著答應。
笑得很陽光,眼睛明亮有神,只是臉上也是佈滿油污,看不清楚整個面貌。
“誰是這裡負責的?”大姐追問了一句。
“我叫韓東,要說負責人,我是。”
年輕人繼續笑著,輕聲說道:“這裡是我承包,專門賣拖拉機,同時修理。”
承包,我倒是明白,隨著經濟發展,一些國營單位倒閉,就轉入個人手中。
只是,年輕人歲數不大,就當老闆,讓我有點意外。
“我叫劉小溪,這是我姐劉小芬。”
我笑著向韓東自我介紹一下,接著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想要買拖拉機。”
“好。”
韓東臉上的笑似乎更加燦爛一些,轉身吩咐那幾個抽菸的男人稍等一會,再次轉臉看著我:“你們村裡的材料帶來了嗎?”
“材料?”我有點意外:“買拖拉機還要材料嗎?”
“這可不是三斤蘿蔔二斤菜的問題。”韓東很認真地說道:“幾千塊錢,不是小數目。”
“我們憑錢買東西,什麼蘿蔔菜的。”
大姐似乎很不開心,她性格比較直,可能覺得對方話語裡有點小瞧的意思,心中不爽。
大姐是爹媽特意安排跟著我的。花大錢對我不放心,在他們眼裡,我永遠是小孩,似乎隨時會上當受騙。
大姐身上的包裡揣著錢,姿態上也覺得豪氣很多,自然不希望別人瞧不起。
“四千七,你們全款?”韓東微微有點詫異。
“當然是全款。”大姐伸手拉開包的拉鍊,把錢亮了一下,微微揚了揚下巴,對著韓東說道:“按到你這裡還欠賬?”
“不欠,不欠。”
韓東臉上再次露出很陽光的微笑:“現在交錢,立馬就能把拖拉機開走。”
說著,韓東向大姐伸出手掌,那意思,一手交錢一收交貨。
“慢著。”大姐擺了擺手,看了一眼旁邊那兩輛嶄新的拖拉機:“你這價錢有點高》”
“大姐,我這可是最低價。”韓東見大姐要還價,立即苦著臉說道:“基本沒有賺幾個錢,加上後期還要維修,不虧本就算不錯了。”
“虧本?騙誰呢。”大姐撇了撇嘴:“你們這些資本家,就是剝削慣了,哪有虧本的買賣。”
“我可是本分生意人,和資本家扯不到一起。”韓東急忙擺手,笑著說道:“大姐,你這是要上綱上線,搞**。”
“我農村人,不會說話,怎麼啦。”大姐聽出韓東有點嘲笑,大聲說道:“你要是覺得我說話不好聽,我們不買就是。”
“不不不,大姐說話很好聽,就像樹上的畫眉鳥。”韓東當然不想到手的交易飛了,急忙陪著笑臉:“是我剛纔說話有點過,我給大姐賠禮。”
“油嘴滑舌。”大姐白了一眼韓東:“既然是你說錯話,價錢就讓一點,算是賠禮。:”
“好,那就四千六,好聽點,六六大順。”韓東很爽快地揮了揮手。
“一百塊。你也好意思說。”大姐很鄙視地說道:“四千,整數,事事如意。”
“大姐,你這也太狠了吧。”韓東立即苦下臉來。
大姐還價的本事,遠遠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大姐的能力。
不是她摳門,而是家裡比較困難的生活,讓她學會了精打細算。
全家人我一個在外讀書,剩下的二姐和爹媽一些比較老實,老實得有點憨厚。一些生活上的計劃,自然落到大姐的身上。
我看著她和韓東,不斷討價還價,覺得很開心。
終於,兩個人在近乎爭吵的情況下,達成協議,四千四百元成交。
“沒見有你這樣還價的。”韓東接過大姐遞給他的錢,一遍數一邊唸叨著。
“你要是不願意,可以不賣,把錢還給我。”大姐立即很強勢地還擊。
“賣,當然賣。”韓東急忙點頭。
“再加上一箱油。”大姐忽然開口。
“不行。”韓東差點跳起來。
“嚷什麼嚷。”大姐瞪著韓東,大聲說道:“沒有油,我們怎麼把拖拉機開回去。”
在兩個人的再次交涉下,韓東苦著臉答應,另外給我們免費加半箱柴油。
“會開嗎?”韓東收好錢,有點挑釁地看了看大姐。
大姐立即轉臉看向我,我微微點頭:“會一點,開回家沒有問題。”
其實,我在農場已經算是老機手,只是不想在韓東面前表現而已。
看他和大姐還價,已經累得慌。韓東有點顯擺,就讓他得意一下也不錯。
“你試試看,這兩臺,自己挑一個。”韓東指了指嶄新的手扶拖拉機。
我走上前,圍著手扶拖拉機看了看,觀察一下輪胎,然後又坐上去,掛了掛擋,試一下離合器,聽聽齒輪的聲音。
“這一臺。”兩臺拖拉機我全部觀察完,我伸手指了一下其中一臺。
“這臺是我看好的。”
還沒有等韓東點頭,一位姑娘大步走過來,一身休閒服,梳著個馬尾辮,聲音清脆,一邊說一邊直接上了我點的那臺拖拉機,在座位上坐好。
“怎麼回事?”我感到有點驚訝,看了看韓東。
“別管怎麼回事。”那位姑娘擺了擺手,清秀的臉頰上帶著點不耐煩:“這臺我昨天就定下的,只是沒有交錢。”
“可我們剛纔交錢了。”我很耐心地解釋。
“交錢又怎麼樣。”那位姑娘卻不願意聽我解釋,大聲說道:“你會駕駛嗎?要不,我們比試一下,誰贏了就把這臺開走。”
“比就比。”我被姑娘那種帶著點強勢的態度搞得火起來,直接揮了揮手:“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