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全他媽滾。”
餘敏惠和餘小芳離開，四周變得靜下來，靜得感覺有點異樣，似乎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對著四周大聲吼著，吼得聲嘶力竭。發泄著心中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吼了一會，我的情緒才平穩一些，緩步往回走，然後沿著村頭的小河，順著河堤，走到一個四周沒有人家的地方，一處樹蔭下，遍地野草。
仰臉躺在荒草上，呆呆看著藍天白雲，思緒漫無目的，想得很多，似乎又什麼也沒有想。
就那樣呆呆躺著，一直躺倒夕陽西下。
返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幕拉開。
晚飯已經擺在桌上，一家人在等，見到我進門，老爹似乎想說點什麼，被老媽伸手攔住：“少說兩句，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錯，不能像你一樣，一輩子被人欺負的老好人。“
“老好人怎麼啦。”
老爹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大聲嚷起來。
“我不餓。”
看一眼老爹老媽，我淡淡說了一聲，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方式。
這世上，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觀點和習慣很難。
尤其是老爹，已經過了半輩子，我沒有任何改變他的想法。
但我可以表示不滿意。
一連三天，我的情緒處於一片空白，基本上沒有吃什麼飯，除了早晨的鍛鍊，其他時間都是躺在家裡，偶爾喂一下那隻畫眉鳥。
鳥籠一直在我房間，每天喂鳥已經是一種習慣。
只是，沒有任何石悠然的消息，也許，她是把我忘記了。
關於農場的記憶，如同夢幻，只有畫眉鳥清脆的鳴叫聲，提醒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上學的路早已經斷絕，農場那些算是朋友的人已經遠去，在村裡，老好人的生活我決定結束。
忽然發現，自己孤單單，沒有任何著落的感覺。
有一種面對生活的惶恐。
知識越多越反動，我是讀過書的人，反動談不上，但是對生活的不甘心還是有的。
家裡人見到我悶悶不樂，開始變得有點擔心起來，老爹也不再多話，經常看到他默默抽著菸袋。
大姐二姐來勸過我兩次，她們都是很現實的農村姑娘，不識多少字，自然不知道怎麼勸。
還是夏二愣來的時候，才把我從牀上拉起來。
“你小子打算在牀上躺一輩子嗎。”
夏二愣的動作有點粗暴，夕陽從窗戶照進來，照在他那張憨厚的臉上。
我忽然感覺一陣親切，夏二愣是我唯一的朋友。
“是老媽讓你來勸我的吧。”我看著夏二愣的臉，微微笑了笑：“我沒事。”
“知道你沒事。”夏二愣大大咧咧地說道：“你多聰明，是我最佩服的人，哪有你想不開的事情。”
夏二愣的話說得很認真，但是我心中卻有點不是滋味。
在夏二愣心中，我確實很聰明，可我這個聰明人，怎麼覺得還沒有夏二愣想得開，活得自在。
“你打馬長青的事情，我還是覺得你打得對，那狗日的就欠打。”夏二愣不顧我心中在想什麼，繼續說著，說得眉飛色舞：“那次狗日的還想佔我家三嬸的便宜，被我撞見，要不是他跑得快，我就打得他吃屎。”
“不過，我後來被三嬸罵了一頓，說我多管閒事。”
夏二愣撓了撓頭，一臉不解的表情。
我立即明白過來，夏二愣的三嬸在村裡也是個**人物，肯定是和馬長青有一腿，被夏二愣撞破了好事。
這一點，夏二愣的腦子有點短路，而且，是自己家的三嬸，下意識不會也不願意向不正經上面想。
我心裡明白，卻不知道如何向夏二愣解釋，總不能直接說他三嬸不正經，破壞長輩在夏二愣心中的形象，似乎有點不道德。
我只好對著夏二愣笑了笑。
好在夏二愣心大，想不開就不多想，繼續說著馬長青的話題。臉色興奮地看著我：“聽說你追著馬長青，嚇得他屁滾尿流，真是過癮，我那天怎麼就在野地裡睡著了呢，不然也要砍他一刀過過癮。”
“現在你也可以砍，我給你刀。”
我調侃地看著夏二愣，笑著說了一句。
“那不行，無緣無故砍人，犯法的。”夏二愣急忙擺手。
旋即知道我在開玩笑，咧嘴嘿嘿笑起來。
晚飯夏二愣是在我家吃，我特意開了一瓶酒，老爹有點意外地看了看我，又想說什麼，被老媽的眼神的阻止。
一瓶酒很快被我和夏二愣喝光，我們兩個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老爹的嘮叨嘆息聲：“這孩子、、、、、”
“今晚相連村放電影，瞧瞧去。”
夏二愣拉著我，在夜色剛剛拉開的時候，出了村頭。
年輕人總是喜歡熱鬧的地方，在沒有什麼夜生活的農村，最熱鬧就是晚上的電影場。
在鄉村，看電影基本上都是政府安排，一個鎮上一兩個電影放映員，一晚上一個村，輪流放映。
電影一般是兩部。都是一樣，不過，很小的時候，我們還是會追著到附近的村莊觀看。
那些戰爭的內容，似乎百看不厭。
那也算是農村孩子唯一的精神生活。
後來隨著經濟的發展，鎮上有了兩家電影院，加上一些鄉村小街上也有簡單的放映室。政府安排的放映漸漸變得少起來。
變得附近幾個村，一星期才能看上一兩回，遇到陰雨天，一兩個月見不到已經很正常。
正常得人們差不多都要忘記了鎮上有個電影工作隊。
畢竟，當時村裡已經有一些人家買了黑白電視，有取代電影的趨勢。
但是，大家可以不在乎，政府部門的文化活動還是要堅持的，那一晚在相連村的電影，就是縣裡提出的十部好電影送下鄉活動。
十部電影是沒有的，一兩部倒是肯定有。
相連村緊鄰著我們村，過了小橋，沿著一條路走出一截田，出現幾排人家，在月光下一片朦朧。
電影放映一般都是在村裡大隊部門前的場地上，很寬廣。
不用我們找，進了村就見到很多人向著一個方向走，手中有的拿著凳子或長板凳。
一邊走一邊說笑著，談論著家長裡短。
我們兩跟在那些人後面，很快就看到掛在兩棵樹之間的電影屏幕。
場地上已經有很多人，吵嚷聲一片，男女老少，有的說笑，有的叫喊，還有的小孩在哭鬧。
那種熱鬧的情形，是那個時代獨有，後來想起來都充滿溫馨。
可惜，那種全村歡聚說笑的場景再也難以呈現，經濟的發達，摧毀了很多寶貴的精神財富。
場地前面靠近屏幕的地方，大多是小孩席地而坐。
後面一點就是坐在凳子或板凳上的人，我和夏二愣這樣站著看電影的，只能在最後面或旁邊外圍。
我們到場後不久，電影就開始放映，有個和夏二愣熟悉的人打招呼，夏二愣拉著我在那個人帶來的長板凳上坐下。
屏幕上出現畫面，場地上立即靜下來，那種場合和後來的豪華電影院不同，後來的電影院，是享受消費打發時間甚至談情說愛。
大家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爲了看電影。
除了一些打鬧的小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電影上，很自覺地極少出聲。
即使議論，聲音也是很小。
只有在電影換片，電影屏幕上一片空白的時候，大家才短暫喧譁一下。
“蔡琴。”
第二部電影開始的時候，前面隔著兩條大板凳來了幾位姑娘，一邊招呼熟悉的人一邊坐下。
夏二愣看著其中一位長辮子的，輕聲叫了一句。
“你認識？”我有點好奇地看著夏二愣。
“同學。”夏二愣隨口回答，繼續盯著那位姑娘。
可惜光線模糊，看的不是太清楚，而且，只能看見後背，顯眼的就是一根長辮子。
“你也有同學。”我輕聲笑著，調侃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話，我也是讀過書的。”夏二愣轉臉瞪了我一眼，低聲說道：“就是比你差一點罷了，而且，這是我小學同學。“
“小學。”我搖了搖頭：“人家姑娘記不記得你都不一定。”
“這倒是實話。”夏二愣很老實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是隔壁村，也不是經常見面，同學很多年不見也是很正常，畢竟各人活動的圈子不同。
電影在繼續。
又到了換片的時間，前面那位姑娘站起身，和身邊另一位姑娘一起，離開電影廠。
“走。”
夏二愣拉了我一下，直接站起身。
少年男女的事情，不用多說，我立即心領神會。跟著夏二愣走出電影場。
場地旁邊不遠處是大隊部，一排房屋，屋子旁邊還有許多草堆。
天邊月亮彎彎，照得朦朧，還是可以看見那兩位姑娘腳步匆匆，繞過草堆而去。
“這個、、、、、、不方便吧、”
我拉了一下夏二愣，停下腳步。
電影放映的時間比較長，方便就是個問題，大男人隨便找個角落就可以尿尿。
而女人，就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解決一下生理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