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事?”睨了眼顏憔悴的青鸞,徐子楓一臉淡漠。
時間緊迫,青鸞也顧不了太多,開門見山道:“徐護衛,我有一事相求!”
徐子楓微愣,旋即冷冷道:“卑職尚有要事在身,還請娘娘恕罪。”說罷大步向福壽居走去。
生生被拒,青鸞不免有些氣結。眼見此人大步流星,就要邁上院門前的石階,青鸞一聲疾喝:“徐子楓!”
徐子楓被迫停步,回望一臉慍怒的青鸞,靜等她開口。
眼下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青鸞言簡意賅道:“帶我去寶庫。”
“娘娘明鑒,屬下還要前去覆命,恕難從命。”說罷朝她拱了拱手,就要轉身。
“站住!”青鸞粉臉一垮,快步上前,急急擋了他的去路:“帶我去寶庫,立刻,馬上!”
徐子楓斜了她一眼,正欲一口回絕,冷不丁瞧見青鸞手中金燦燦的鑰匙,生硬的面孔瞬間緩和了不少:“寶庫秘匙?!”
見他半信半疑,青鸞不由惱道:“怎么,我使不動你麼?”
“娘娘息怒,既是老夫人授意,卑職領命便是。”徐子楓朝她微施一禮,面無表情答道。
見過古板的,沒見過如此古板的!面對這樣一個冰山疙瘩,青鸞自是氣得不輕,卻又無可奈何。
雖不清楚徐子楓的來歷,卻隱隱感覺此人很不簡單,尤其在偏院時,她曾見識過他的身手,深知像他這樣的高手,卻心甘情愿隱匿在郡王府為奴,其間必有隱情。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長廊,繞過花園,終于來到幽香撲鼻的梅林深處。望著眼前高高聳立的假山堆,青鸞皺了皺眉:“寶庫到底在哪?”
徐子楓未答,閉目冥思了片刻,伸手在一座隱蔽的假山后探索了片刻,口中念念有詞。只聽得“轟隆”一聲,一陣沙石似急雨般墜落,緊接著,眼前完整的石面倏地裂開,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青鸞狐疑地望了眼年代久遠的石門,問道:“就是這兒?”
徐子楓點點頭,打算告退。
青鸞眼尖,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你隨我一起進去!”
“此乃王府命脈,卑職只是個奴才,沒有老夫人命令,絕不可踏入一步。”徐子楓掙開手臂,神色凝重道。
“此一時彼一時,祖母那兒我替你解釋便是。”望了眼處處透著古怪的假山,青鸞杏眼微瞇,沉聲道。
“娘娘……”徐子楓擰眉,面有難色。
盡管對他知之甚少,但從言行間,青鸞能看出他對王府的忠心。況且有他這位王府舊仆在,自己找尋起來肯定輕松許多。
心頭主意已定,青鸞一把拽過他,不由分說將他推了進去。
兩人剛一踏進石洞,身后的兩扇石門便急急緊閉,將外界的光亮倏地隔絕開來。
被強拉下水的徐子楓雙眉緊蹙,極不情愿點亮了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青鸞無聲打量著周遭。
眼前是條三尺余寬的石階,彎彎曲曲,看不到盡頭。許是外壁假山處有流水的緣故,通道四壁陰暗潮濕,偶有水滴落在石面,清晰可聞。
“卑職從不抽手府內之事,娘娘今日未免太過強人所難。”徐子楓雙手環胸,毫不掩飾心頭不滿。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徐護衛!眼下王府有難,莫非你想袖手旁觀?”青鸞不滿的睨了他一眼,嗤道。
“娘娘故意曲解徐某,到底是何
用意?”忠心被質疑,徐子楓不由微惱。
“很簡單,我需要你的幫忙!”青鸞狡黠的眨眨眼,不徐不疾道:“實不相瞞,我要找的東西可能就在里面!”
“……什么東西?”
“瑪瑙天眼石和《蓬萊札記》。”
“娘娘怕是要白費功夫了!”徐子楓直言不諱道。
“等等—!”見他作勢要走,青鸞一把拉住他道:“來都來了,進去看看也無妨!”
徐子楓無聲睨向她,黝黑的面孔在火光下隱晦不明:“機不可失,眼下正是娘娘脫身之時,又何需淌這趟渾水?”
“你不是恨他麼?”
青鸞渾身一震,脫口斥道:“你胡說什么!”
“果然……情愛生于心,心不知,卻早已化為行。”徐子楓幽幽說著,一副全然看透的神情:“娘娘身手敏捷,步伐輕盈,若非內力全失,想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青鸞神色瞬變,見徐子楓依舊神色淡淡,心頭卻暗暗吃驚,自己向來深居簡出,一舉一動卻未能逃過他的眼睛。
見她略顯慌亂,徐子楓眼皮微掀,道:“不過娘娘請放心,卑職只負責老夫人的安危,其他是非毫無興趣,此事定會死守秘密。”
見他一臉認真,不似說謊,青鸞稍稍放下心來。
既已被他識破,索性和盤托出:“徐護衛好眼力,看來什么都瞞不過你!”說罷便將此行目的大至說了一遍,只見徐子楓越聽眉峰越緊,面色也愈發冷峻。
“卑職以為,以娘娘的聰慧,定不會信這無稽之談。”他撇撇嘴,毫不掩飾暗諷道。
“徐子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頂撞,簡直無禮之極,青鸞不由大為惱火,語帶警告。
“一派胡言,根本不足為信。”徐子楓冷冷望了她一眼,直言不諱道:“娘娘體內雖有殘存真氣護體,但要重續經脈卻是異想天開。”
青鸞對此事的看法大不相同,多年來的殺手生涯早已將她磨煉得無畏而勇敢,于是不以為然道:“世事難料,不試上一試又豈知行不行?”
她話音剛落便遭到了徐子楓的堅決反對:“娘娘金枝玉體,豈可為了個身份不明的江湖術士而冒險!”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青鸞迎向他銳利的眸光,一派堅定道:“這樣總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對于她的堅持己見,徐子楓很意外的沒再反駁,而是事不關己的別過了頭。
青鸞眨眨眼,被一貫孤傲的徐子楓有些負氣的模樣逗得莞爾,積壓了一天的沉重和擔憂總算微微有了些傾泄,于是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沒什么險不險的,不是還有你這個高手護法麼!”
“絕無可能。”徐子楓身形微僵,一口回絕。
通道口冷意滲骨,青鸞緊了緊外袍,不動聲色道:“未經老太君首肯,私自開啟王府寶庫,徐護衛已經瀆職在先了。”
徐子楓聞言倏地轉身,目光直直向她擲去,磨牙霍霍:“娘娘這是栽贓嫁禍!”
青鸞淡淡道:“隨你怎么想。徐護衛眼下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么聽我調遣,要么去祖父靈前謝罪。”
“你—!”徐子楓未料她竟如此狡猾,而自己更是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她的道,有些慚愧,又有些懊悔,還有更多的是忿然。
不過惱歸惱,她畢竟是主子,就算再百般不愿,也只有俯首聽命的份。
自她手中奪過火把
,徐子楓面無表情的向里走去,步伐生硬而僵滯。青鸞見狀暗暗一笑,佯裝不知的緊跟了上去。
石階陡且窄,依著石壁盤旋而下,一眼望不到底。越往下走,寒氣越是逼人。就在兩人打開石門,快要靠近暗格時,一陣高高低低的談話聲驀然響起。因洞底空曠安靜,那人聲便越來越清晰。
是誰竟敢擅入王府禁地?!
兩人心頭同時一緊,對視一眼后,急急隱身于石像后,目不轉睛盯著那出口。
一聲“咔噠”脆響后,暗格大門緩緩開啟,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緩緩自寶庫走了出來,因門前的石雕貔貅遮擋,看不清兩人面容。
“……夫人放心,各地鋪子都已打點好,任誰也想不到天下聞名的寶豐錢莊如今只是個空架子……”
“很好!這批寶物價值不菲,偷運出府時要格外小心!”一道略顯沙啞的女聲徐徐響起,聲音很是熟悉。
“老奴伺候夫人多年,這其中的手段夫人不是沒見過……”那男子嘻嘻一笑,諂媚而別具深意,嗓音粗厚而滄桑,聽上去似有些年紀。
就在兩人暗自揣測間,卻又聽得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調笑聲。
“唔……輕點,死相,你捏痛我了!”
“重一點夫人才喜歡……主子爺實在不解空閨寂寞,白般浪費了夫人青春……嘖嘖,真滑,奴才渾身都酥了……”
接著便是哧溜哧溜一番聲響,以及斷斷續續的吟哦。
聽到這,青鸞不禁目瞪口呆,粉臉通紅,一顆心也是“咚咚“跳個不停。
雖看不清兩人樣貌,但從方才兩人的寥寥數言中,她已斷定是府中哪位寂寞難耐的小婦人與下人在此廝混,看情形,兩人身上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遠處的主仆二人正如膠似漆纏作一處,那干柴烈火的場面令青鸞面紅耳赤,無比尷尬。偷偷瞥了眼徐子楓,卻見他正神色從容的閉目養神,放佛眼前一幕根本不復存在。
青鸞皺皺眉,正欲現身喝止,卻覺肩頭一緊,徐子楓已無聲攔下了她。前方兩人的談話聲再次傳了過來。
“老奴伺候得如何?夫人可還受用?”
一陣氣喘吁吁后,那女聲懶洋洋道:“王貴,你終究是老了……”
“那這樣呢?比主子爺如何?”男聲聽罷似乎很是不服氣,較勁似的問道。
“別給我提他!”那慵懶女聲忽地拔高音量,言語見不難聽出怒意:“成天一副癡情種的模樣,簡直令人作嘔!哼,他這是變著法兒折磨我呢……”
“好端端的,又生哪門子氣呢?不是還有奴才一直常伴夫人左右麼!況且,您還有個稱心的少主子不是?”
“那孽障也沒一天消停的,談何指望?”
“那就別想那些,奴才好好疼著夫人便是了。”
“待一切安頓好后,你我二人便趁亂離開這磨人的地方……”
一直藏匿石像后的青鸞聽不下去了。府中剛有些變故,這些人便迫不及待開始打小算盤,也未免太過份了!
那些骯臟齷齪的事,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要想從她眼皮底下偷走寶物,她絕不答應。
于是不顧徐子楓的阻止,她霍然起身,大步邁了出去。
然而抬眼的一瞬間,卻是愣住了。
望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兩人,再睇向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她瞪圓了美眸,失聲驚呼道:“大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