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泰死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于一根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毒針。
這一次,驗尸的人是藥俠宋問草宋先生。
西門吹雪和藍劍已經從外面回來,他們表示屋外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花家老三老四也將所有窗戶查看一遍,除了之前被陸小鳳撞破的那一扇,其余窗戶都沒有破洞。那也就是說,關泰頭上的銀針并不是從外面進入的,而是從屋中某一個人身上發出來的。
屋子里的氣氛已緊張到了頂點,所有人都瞪著眼睛看宋先生驗尸。
宋先生手指捏著從關泰頭頂拔下的銀針,道:“見血封喉。”
花如令已忍不住重重地嘆息,悲涼而又痛苦:“這都是老夫害得呀!咳咳……”
“父親,您不要太傷心,應該說都是鐵鞋大盜一手所為。”花老大攙扶著花如令,給眾兄弟使了個眼色,眾兄弟便紛紛道:“金捕頭,陸小鳳,這件事就麻煩你們多操心了,我們送父親回房歇息。畢竟他老人家……”
“哎,不用多說。”陸小鳳道:“花伯父,您早些回房休息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但是又有人說:“這樣不好吧。畢竟鐵鞋大盜就在我們之中,誰也不能說他們就不是鐵鞋大盜……”
鷹眼老七頓時怒道:“你說什么?難道花家兄弟還會傷害自己的家人?”
“不妨,先讓花大俠回房歇息吧。”宋先生已經站起來,他凌厲的眼神把在場眾人一一看過,道:“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鷹眼老七立刻道:“是誰?”
這下子,花如令自然不愿意離開,他眼巴巴地望著老友,道:“兇手到底是誰?鐵鞋大盜到底是誰?”
眾人都直愣愣地望著宋先生,好像他即將指出的就是真正的鐵鞋大盜,而他們也做好準備在鐵鞋大盜暴露身份的時候群起而攻之。
宋先生卻突然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舉起手中的銀針,說:“大家來看這根針,細如牛毛,堅如銀鐵,難道沒有覺得很眼熟?”
鷹眼老七哪里是有耐心的人,他急忙催促道:“宋老頭兒,你別賣關子了!快說,鐵鞋大盜究竟是誰?”
宋先生緩緩抬起手,指向站在人群最邊上的一個人。
“玉璧?”
“玉璧!”
“這怎么可能?”
眾人紛紛懷疑,苦智禪師一連念了兩句“阿彌陀佛”。花滿樓就道:“玉璧和我是多年好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清楚得很。我斷不能相信他會是鐵鞋大盜。”
陸小鳳也道:“我也相信玉璧不會是兇手。宋先生,你這樣說可有證據?”
宋先生從容不迫,舉著手中銀針,道:“玉公子的針法天下聞名,可誰敢說他的銀針只能用來救人,不能用來殺人?這針上的毒,老夫行醫多年卻沒有見過,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從市面上買來,也絕不是一個無名之輩能配得出來的。”
他又道:“剛才西門莊主和這位公子已經在外面巡察過了,并沒有發現可疑之人,西門莊主說的話,大家總不會懷疑吧。”
眾人點頭,他們懷疑誰都不會去懷疑西門吹雪。
宋先生接著道:“房間的窗子也都完好無損,只能說明射出這根毒針的人就在屋里。玉公子的輕功和針法都是江湖上公認的高超,能避開大家的耳目,射出一根輕小的銀針,簡直輕而易舉。況且剛才關泰的表現也說明兇手是害怕關泰把他招供出來,才臨時起了殺心。在我們這些人當中,身上隨時帶著銀針和毒物的,除了玉公子,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人。”
他說完,房間里瞬間安靜,連呼吸聲都不可聞了,只除了突然而來的一陣笑聲。
笑聲是從玉璧嘴里發出的,他嘲諷地笑著,雙臂抱胸靠在柱子上,道:“宋老頭,你莫非忘記你自己也是一個大夫,你敢說你的藥囊里沒有放上一根針?”
宋先生道:“我當然放著銀針,但是我有銀針,卻沒有你那樣高超的手上功夫。世人皆知,你扎針的速度比你的輕功還快。”
玉璧仍舊慵懶地靠著柱子,仿佛現在被懷疑是鐵鞋大盜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一樣。“那么我有個問題要問問宋先生你。”
“什么問題?”
“你既然這么了解我,你可知我針囊里的針一共有多少根?”
宋先生冷著臉道:“七十二。”
玉璧點頭,“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
然后,眾人眼前一花,仿佛星光閃爍,一定神,宋先生背后的墻面上已釘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
玉璧的姿勢和剛才沒有任何變化,好像他剛才根本就沒有動過,“你們可以數數看,是不是七十二根,有沒有多,有沒有少。”
苦智禪師上前仔細數過,答:“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根。”
陸小鳳便笑道:“宋先生,你剛才也說兇手是臨時起意殺人滅口,如果兇手是玉璧的話,他總不會提早就多準備一根針,放在這里等著吧。”
花滿樓也道:“真正的兇手是不會使用自己慣用的武功去殺人的。”
玉璧終于來了精神,離開柱子,走上前笑道:“沒錯。所以我根本就不是兇手,也不是什么鐵鞋大盜。但是照宋先生的說法,我反而覺得你才像是真正的鐵鞋大盜!”
宋先生臉已鐵青,瞪著玉璧不說話。
突然門外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眾人趕緊出去,卻是瀚海使團站在外面。那位勾去了陸小鳳三魂七魄的美艷舞姬也在其中,正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陸小鳳。
埃米爾禮貌地問道:“尊貴的主人,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花家老大立刻掛上和善的笑容,拱手道:“尊貴的客人,真是非常抱歉。我的朋友喝醉了酒,到現在還沒清醒,正在屋里鬧騰呢。打擾客人們的休息,實在是很抱歉,還請各位海涵。”
聽了這個解釋,瀚海使團的各位齊刷刷看向衣衫不整的玉璧,那眼神正在說:原來是你!
玉璧沒辦法解釋,只能道:“非常抱歉,今晚在宴上喝的太多,誰讓客人們帶來的葡萄酒太過香醇,我一喝就停不下來了。打擾各位休憩,是我的不是。”
埃米爾大笑道:“沒關系,沒關系。你能喜歡我們的酒,我高興還來不及!”
花家老大便道:“天色已晚,我送眾位回去。請。”
花家老大領眾使者離開,陸小鳳突然喊道:“哎,這位姑娘!”他追上那位美艷舞姬喊住她,道:“我想這是你掉的手帕。”
舞姬一身玫紅色透薄長裙,露著迷人的腰身,和兩只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陸小鳳,似魔魅一般要將他的魂給勾去。她看也不看陸小鳳舉到她臉旁的絲絹,輕輕接過,輕輕轉過了身,但她眼里的光芒似乎還留在陸小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