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黑暗的密室里,燭光已弱,人聲漸歇,只有宋問草一張發青的面孔猶似鬼魅,他沉沉道:“僅憑一雙鐵鞋就說我是鐵鞋大盜,我還說是你故意把鐵鞋放在我的藥囊里用來誣陷我的。”
玉璧冷冷道:“你可以問問花滿樓和陸小鳳,他們看見我撿起藥囊,我到底有沒有往里面放東西。”
宋問草也冷冷道:“花滿樓恐怕看不見。”
花滿樓一直很安靜,此時他卻響亮地告訴眾人:“我可以聽見藥囊落地的聲音,聽出它的重量。”
玉璧便笑,好似終于找到個反擊的機會:“宋問草,你在烏掌門的房間里是已把兇手殺死烏掌門和關泰的真相說的很清楚了,但是那些說辭放在你身上,才是真正的合情合理。你和我都是大夫,隨身帶幾根銀針和毒藥并不稀奇,既然我可以用銀針殺人,那么你也一樣可以。”
宋問草也樂得跟玉璧狡辯,“那只能說我們兩個都有嫌疑,誰都可能是鐵鞋大盜。”
玉璧卻突然道:“但我可沒那個嫌疑,能生出孔雀王妃那么大的一個女兒來。”
“你!”
“難道你還要照著這個線索,去誣陷……”玉璧在密道里看上一圈,發現能當孔雀王妃的爹爹的,就只有:“花伯伯,或者是苦智禪師?莫說花伯伯和花伯母伉儷情深,花家兄弟總不會連自己多了個姐妹都不知道吧。苦智禪師的話,除非是他出家之前就生了個女兒,要不然就是犯了戒律,否則我相信他也是不可能的。”
聽此言,金九齡已哈哈大笑起來,拍著苦智禪師的肩膀道:“大師不介意我回去把這段兒說給我師兄聽吧!”
苦智禪師除了閉眼直念“阿彌陀佛”外,竟無話可說。
玉璧突然沒了耐心,兩眼釘在宋問草臉上,道:“你就是鐵鞋大盜,不用再狡辯了。你說你不是,那么你敢不敢讓花滿樓摸一摸你的臉,只要他一摸,就知道你是不是鐵鞋大盜!”
眾人都把宋問草盯著,宋問草卻仰頭大笑,那笑聲夾雜著快意,他的表情卻兇狠非常:“你們想得沒錯,我就是鐵鞋大盜。當年我哥哥逃至孟河水底,被你們活活憋死,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們嘗嘗被水淹死的滋味!”他一瞥玉璧跟前的鐵鞋,手腕翻轉,似乎捏了個什么東西,猛然往地上一摔。
眾人欲躲,卻見一道劍光倏忽閃過,再一轉,宋問草的人就已經倒在地上,喉間一亙血痕。
這下才有人反應過來,這位劍術高超的西門吹雪還和他們在一起。這個人竟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沒有出手,直到此刻,才揮出猶如使命的一劍。
苦智禪師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宋問草,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原來當年我們追捕的是兩個鐵鞋大盜。”
石鵲師傅也道:“哥哥死在孟河水底,弟弟帶著一家老小前往西域,控制了孔雀王子,如今前來復仇奪位,一切也都說的通了。”
金九齡已從地上撿起被斬成兩半的霹靂丸,嘆道:“眾位,我想現在的問題是該怎么出去。我們雖然沒有被炸死,但馬上也要被淹死了。”
鷹眼老七抹著光頭踱來踱去,十分煩躁,“到底該怎么辦!事情是解決了,但我們也出不去了呀!老花頭,你難道也沒有出去的法子嗎?”
花如令道:“這間密室是我請朱停老板建造的,他并沒有告訴我出去的法子啊!”
花滿樓便對陸小鳳說:“陸小鳳,你和朱停老板是好朋友,連你也不知道嗎?”
陸小鳳笑出兩排牙齒,還沒說話,卻被玉璧搶道:“鑰匙在玉佛手里。”陸小鳳兩眼一瞪,顯然不明白為什么玉璧會知道他和朱停之間的秘密。而玉璧已走到泥佛中間,從一尊佛左手中抽出個短棍,抹去泥土,赫然是一柄鑰匙!
玉璧把鑰匙交給花如令,道:“花伯伯,我們趕緊出去吧,孔雀王妃和瀚海國的那群人恐怕已經跑遠了。”
有了這柄鑰匙,眾人很快逃出生天。但臨到去追孔雀王妃的時候,陸小鳳卻說什么也不肯去。他賴在玉璧房間里,眼睛盯在玉璧身上,直要把人盯出個窟窿。
玉璧已收拾好書案,把有用的沒用的藥粉統統整理完畢,客房又恢復到最先的干凈整潔,這是做客人應有的禮貌。他擦了擦手,然后在包袱里翻找一件漂亮衣服。他打算晚上邀請西門吹雪和花滿樓一起去孟河邊看花燈,順便替西門吹雪物色一個“比孫秀青更漂亮的老婆”。
陸小鳳坐在桌邊已經灌下一壺茶水,怎么都想不通。他終于忍不住道:“為什么?”
玉璧頭也不回,反問曰:“什么為什么?”
“你為什么會比我早知道鐵鞋大盜的真實身份?我明明更早接觸到他,在花伯伯告訴我假扮鐵鞋的計劃時,我就已經懷有疑慮。明明是我被邀請解決這個案子,為什么最后偏偏是你出盡了風頭!害我白喝了一罐子醋!”
聽出來了吧,陸小鳳不是在好奇為什么玉璧也知道真相,而是在抱怨玉璧比他先破案,而且還搶了他的風頭。
玉璧撅著屁股在床里翻找,一邊笑道:“你有什么憤憤不平的,花滿樓把他母親的家傳戒指都給了你,只怕你受傷,這足夠你偷笑好幾年的了!你就不能對花滿樓忠心(犬)一點嗎,還想著在哪個女孩子面前出風頭?”
陸小鳳呆呆道:“沒有女孩子我就不能展現一下我的聰明和膽識?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宋問草的?”
玉璧終于在床里翻出一件水墨修竹廣袖長袍,躲到屏風后面換上。他幽幽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命相犯沖,恰好我和宋問草就是這樣,天生看對方不順眼,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懷疑他。”
陸小鳳不死心:“沒有理由?”
“沒有理由!”玉璧說著,已換好衣衫走出來。
陸小鳳看見玉璧不禁愣住,夸贊的同時也生出一股詭異感:“你干什么?”
玉璧展袖笑道:“今晚不是孟河燈會嗎,誰不是穿的漂漂亮亮上街,期盼能遇到知心人。”
“哦!”
“不過你別誤會,我這是為了西門吹雪!”
陸小鳳更感詭異,“為了他?”
玉璧已走去廊下,“為他去找一個賢惠淑雅的老婆!”說罷,他廣袖飄飄,扶風而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