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歡樂”到底從何而來,藍劍是沒有感覺的,玉璧又哪里說得出緣由?他只是覺得心里單純地在高興而已。所以他駕著馬前前后后地跑著,臉上一直掛著燦爛溫暖的笑容。這笑容從白云城一路綻到江南,就沒有消減過。
江南的花迎著春日來臨,紛紛伸展著最美的姿態(tài)。越往南去,越是嬌艷非常、顏色萬千。而在這萬千顏色之中,有一座小樓匯集了所有美麗的顏色,也許只是一片稀奇的紫羅蘭,一塊珍貴的牡丹墨,一星罕見的藤蘿綠,但只要花朵上能找到的顏色,都能在這座小樓里看見。
這座小樓就是花滿樓的家,玉璧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就干脆自個兒給他起個“百花樓”,至少不會跟花滿樓這個人名混淆,雖然他很想叫它“花滿樓”。
葉孤城已在之前和他們分道揚鑣,去了廣州。所以此時只有玉璧和藍劍兩個人能欣賞到這滿樓鮮花,還能品嘗到花滿樓親手烹制的花茶。每一次玉璧都猜不出花的品種,但若讓他猜水果的味道卻是百發(fā)百中。這讓花滿樓想到把鮮花和水果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放入茶中,那或許也是一種美味。
“花滿樓!快快上茶,你的好朋友來了!”玉璧還走在樓梯上,就已經(jīng)開口喊了起來。
但是樓上一點聲音也沒有,沒有人用溫柔帶笑的聲音說:“早已備好,就等你來了!”也無法聞到一絲摻雜著水果清新的茶香味。
玉璧上樓一看,果真是空無一人,花滿樓不在,也沒有任何書信留下,那就只可能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玉璧略微思忖,便對藍劍笑道:“你猜花滿樓去了哪里?”
“花公子若是遠行,定會留下信條掛于門上。此時樓內(nèi)并無他留下的說明,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他被人帶走了。”藍劍道。
玉璧點頭,“那他會被什么樣的人帶走呢?”
藍劍已來到窗臺上,望著被踢倒的一盆紫色鳶尾花說:“或許是個女人?!?
“為何?”玉璧十分驚訝,他早已將樓里四處角落看過一遍,沒看出半分頭緒,藍劍怎么憑一眼就斷定拐走花滿樓的是個女人?他又不是專破奇案的陸小鳳!
藍劍將地上傾倒的泥土指給玉璧看,“這是女人的鞋印?!?
玉璧連忙跑到窗臺上去看,那盆鳶尾花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栽在花盆中,只是花盆的邊緣打碎了個口子,倒出一些泥土灑在木地板上,泥土似乎被人用鞋底抹過一樣,隱約抹成一個圈。玉璧硬是沒看出有什么和女人有關,便道:“我不明白?!?
藍劍便側(cè)過身將腳放在那圈泥土旁,這一比較玉璧就明白了:“前掌后跟鞋印完整,印記卻比男人的小了一圈,所以你判斷這是個女人留下的?”
“而且是花公子救了這位姑娘?!彼{劍一指旁邊挨的很近的一圈腳印,這圈腳印十分模糊,不仔細尋找是看不出來的,“花公子前掌著地,落地不全,再看周圍花葉較為散亂,應該曾運輕功的過程中與人打斗?!?
玉璧點點頭,“花滿樓的流云飛袖配上輕功的確事半功倍。但你又怎么斷定他是要救這位姑娘,而不是與她打斗?”
藍劍抬頭看玉璧,說:“根據(jù)腳印的形狀?!?
“形狀?不是腳的形狀嗎?”玉璧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穿的白色靴子,又轉(zhuǎn)而研究起那些腳印來,突然道:“為什么是一圈一圈的?”
“因為花公子抱住那位姑娘的腰使她躲開攻擊?!彼{劍道。
“哦!原來如此?!庇耔迪胪ê笸蝗粚λ{劍笑道:“你都能趕上傳說中的陸小鳳了!哈哈!那你能不能看出這個姑娘年紀多大?樣貌如何?身材如何?”
聽他這樣問,藍劍不禁臉頰泛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看的玉璧笑聲又大了幾分。一會兒他才止住笑,道:“我不逗你了。但你真要好好看看,花滿樓被帶去了哪里?我們現(xiàn)在去何處才能找到他?”
藍劍道:“這我恐怕是看不出來了。”
玉璧望一眼樓下熱鬧長街,便道:“那我們?nèi)枂?,看看有沒有人不小心看到點兒什么?”
二人遂往街上走去,一番探查下來,只打聽到青衣樓的人曾追捕一個少女,之后那少女帶著一位白衣公子上了馬車,往城外駛?cè)?。再問那輛馬車,卻是華麗奢侈,沒有人知道出處。
玉璧一琢磨,如果朝城門外的方向追尋,有可能找到他們,但也有可能找不到。畢竟郊外光官道就有好幾條,誰知道他們從哪個岔路走了。但是不去追吧,在城里干等著也不是個事兒。既沒琢磨出結(jié)果,玉璧只好看向藍劍,讓他拿主意。
藍劍沉默一會兒卻道:“現(xiàn)在不是考慮追還是不追的問題。”
玉璧苦惱道:“那該考慮什么?”
藍劍持劍抱胸,只道:“比還是不比?!?
玉璧眨眨眼,瞬間領悟了藍劍的意思。他端坐于八仙桌旁,手捻瓷杯,一拂長袖,那只瓷杯就像被滿弓射出的箭矢一般直沖正在為客人倒茶的小二而去?;乙碌男《挂彩朱`活,順勢一轉(zhuǎn),就把瓷杯穩(wěn)穩(wěn)握在手中。
小二笑呵呵地踱到玉璧這桌,徑自坐下倒酒,美美地咂了一口,道:“你這兄弟眼睛可真毒,我以為這世上除了陸小鳳,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能看破我的易容。”
“那可不一定?!庇癖诘??!斑@世上至少還有三個人能看破。”
小二奇道:“哪三個人?你若說錯一個,就算你輸!”
玉璧自信滿滿,在盤中又拿一個干凈的酒杯斟滿美酒,道:“花滿樓,可算一個?!?
“他那不叫‘看’。”小二擺手。
“識破!”
“行,勉強算一個!”小二興致勃勃道:“還有兩個呢?”
玉璧抿了口酒,又道:“西門吹雪?!?
小二端著瓷杯的手微微一頓,緊張道:“不錯。還有一個?”
玉璧已掛上勝利的笑容,斜斜睨著腦門冒汗的小二,一字一頓地說:“葉、孤、城?!?
“葉、孤、城?”小二不自覺重復一遍,喃喃道:“白云城城主葉孤城,聽說也是個厲害的劍客。我卻沒有見過?!?
“你若見到他,就會承認他也是能識破你易容的三人之一。當然,現(xiàn)在還多了我家藍劍。”玉璧笑道?!笆莺镒樱爿斄伺?!”
被稱作“瘦猴子”的人,自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第一神偷司空摘星。此時被識破的司空摘星卻也沒有揭下人皮面具,反而冷哼一聲道:“我怎么輸了?剛才我們有在比試什么嗎?既然沒有比試,又何來輸贏之說?”
“好!”玉璧十分大方,道:“我不與你計較。反正現(xiàn)在世上有五個人是你的克星,有本事你別在他們面前出現(xiàn)。那,這就有一個坐在這兒呢,你趕緊捂著猴屁股逃跑吧!”
“你!”司空摘星拍案而起,雙眼圓瞪,看著就要發(fā)火,但下一刻卻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給憋回肚里。他淡定地坐下,露出個狡猾的笑容,對玉璧說:“你要我走,我偏就不走。我們正正經(jīng)經(jīng)來打一個賭?!?
“賭?”玉璧暗忖,這人今兒個不比輕功不比內(nèi)力了?枉他還卯足了勁兒打算甩他兩條大街。既然不比,那是最好不過,免得傷筋動骨兩敗俱傷。于是玉璧放心地問:“怎么個賭法?”
“就賭我的易容術。”
如果前一秒鐘玉璧的感興趣是裝出來的,那么現(xiàn)在則是真正的感興趣。司空摘星難道沒有聽見他才說世上有五個人能識破他的易容術?他怎么還敢賭這個?
司空摘星此時的笑容實在是胸有成竹,只聽他說:“而且就賭陸小鳳那只野雞!”
“說說看。”
“我賭他不會識破我的易容?!彼究照堑溃骸岸悖欢ㄊ琴€他會識破?!?
玉璧毫不猶豫地道:“當然!”然而正是他這一副毫不猶豫的態(tài)度,讓他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