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可不是她這般認爲了，她和黃飛虎夫妻這麼多年，根本不相信黃飛虎會反。眼睛直直看著歐陽，想看出她說這些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歐陽平靜得很，想著兩個女人可能還不知道姬發和散宜生的身份，便輕描淡寫地給四人互相介紹了一番。至於帝俊，她認爲終究是和她們沒什麼關係的，便沒有提及。

剛剛聽說黃飛虎投奔西岐去了，眼前面對的居然就是西岐的二公子和上大夫，不說黃妃，就是連賈氏這個深藏閨閣之中的女子都覺得不可思議。

黃妃更是目光好幾次偷偷在姬發臉上掃過，看一次，臉上燙一次，心底竟然隱隱覺得，兄長投奔西岐可真是件好事！

歐陽幾近人精，很快便注意到黃妃和姬發之間的曖昧，不覺抿脣偷笑——這個世界裡的武王之後，可能不是商青君了。可憐的商青君，因爲自己的出現，被蝴蝶了一下，先是莫名其妙和伯邑考有淵源，現在乾脆連武王之後的可能性也丟了。

倒是姬發和散宜生知道兩人的身份後，俱都露出一副大感意外的表情。

不過，這兩人也都是人精，驚詫一色一閃而過，而後便笑吟吟招呼。

招呼打過，散宜生便想到了黃飛虎剛剛顧慮的問題。

“歐陽姑娘，武成王投奔西岐，西岐自然無不納的道理，只是主公尚在羐裡，這事……”

歐陽笑道：“我們這便開始搭救侯爺吧。”

“姑娘說過，此事宜年節過完後再行開始……”

“此一時，彼一時啊。”歐陽笑看著散宜生，“散大夫，若是沒出武成王這番意外，自然是不適宜奔波此事，如今出了武成王之事，紂王想必煩躁得很，幾個近臣定會獲召進宮伴駕，就近爲西伯侯美言幾句，未爲不可啊。”

散宜生恍然大悟：“姑娘言之有理，二公子，下臣這便去走門路。”

散宜生說完，便走出去了。

姬發看著散宜生走遠，擡頭看歐陽：“婕妤，今日可是初一啊……”按不成文的規矩，初一、十五一般都不會做大事。

歐陽笑道：“是初一，也是元旦啊。西岐臣子性情堅貞，念及主公年事已高，又多年未歸，未免在羐裡吃虧，藉著給殷商重臣賀年的機會，請爲在紂王面前美言幾句不是正在情理之中麼？今日正好，明日黃飛虎之事傳揚開去，反而要引起某些人的戒心，反爲不美。”

姬發一想，果然也有道理。

黃妃也是通政事的，聽了這幾番話，不免說道：“黃門給西岐添麻煩了。”

姬發忙道：“娘娘言重，武成王能想到投奔西岐，西岐君臣高興還來不及呢。”

黃妃盈盈一笑，這笑容，估計是她進宮後這麼多年來，再不曾有過的，笑容明媚、乾淨，透著一股清新動人。

姬發忽然俊臉微紅，轉開了目光，再不敢瞧黃妃。

歐陽抿脣偷笑，心裡甚是高興。姬發此前說要抽身，現下好了

，有人勾起了他的愛慕之心，倒是爲自己減輕了心理負擔，從此再不必擔心姬發說放棄是言不由衷。

不過，當務之急，卻是安置黃妃和賈氏，她們兩人有人招眼，若是還在宗祠待下去，被有心人看見，傳到紂王或者妲己耳朵裡，只怕會壞了營救西伯侯大事。

歐陽心說，抱歉，你們來日方長，如今就先暫時壓制情感一時吧。

“二公子，伯邑考想必已經把西岐設在朝歌的人馬對你言明瞭，你是不是安排一下，命他們安置一下黃娘娘和黃夫人，至於是送回西岐，還是先在朝歌藏匿，倒是可以好好商量。”

姬發瞧了黃妃一眼，笑道：“這倒是，我這便去和這些人商量。”

因爲沒帶下人，此事姬發只好親力親爲了。

姬發走後，歐陽湊近黃妃身邊，果然見她臉紅紅的在偷瞄姬發背影。

“黃娘娘……”

稱呼纔出口，黃妃忽覺這稱呼刺耳得很，輕聲道：“我在孃家時，閨名喚作飛英，姑娘喚我閨名吧。”

歐陽點頭，笑道：“原來你叫做黃飛英。”眼睛一眨，附耳低聲道，“二公子爲人很不錯的，你可以考慮考慮。”

黃飛英玉面一紅，半晌，收了小兒女之態，輕嘆：“西岐三位公子，我都有耳聞，只是，二公子太好，非是飛英這殘花敗柳之身能夠相配的。這事，姑娘莫再提了。”

換言之，妾也有情，奈何不良人在前，如今自己不配了。

歐陽低聲道：“二公子不會在意這些。”所以沒必要打退堂鼓。

黃飛英悵然一笑，沒再出聲。

賈氏見兩人附耳低語，便走了過來，“娘娘，姑娘……”

歐陽突然一笑，瞧了瞧黃飛英尷尬的臉色，道：“夫人，飛英已經不是紂王的妃子了，這娘娘之稱可該換了。”

賈氏一怔，投目往黃飛英看去，卻見自家小姑低著頭，恍然是一副自己初進黃門時見到的小兒女嬌羞模樣。

歐陽眨了眨眼，轉身走開，讓她們姑嫂閒話。

走到帝俊那邊，只聽他溫和的嗓音輕笑：“又興起做媒人的念頭了？”

歐陽擡眼，看著他溫潤的臉笑道：“成人之美之好事啊，我最喜歡見的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情人終成眷屬……”帝俊默唸，忽然就沉默了。

歐陽也是心中一涼，想起前路渺然，自己和帝俊及伯邑考的結局，還不如姬發和黃飛英的來得確定。

手上忽然一暖，低頭一看，一隻白皙的手掌半隱在寬大的袍袖之內覆蓋在自己手背上。

“莫多想，憑你我之力，還能被這所謂的命運給束縛住？”帝俊再一次放豪言。

歐陽被他說得心頭一暖：“嗯。”五指扣起，亦將對方的手掌扣緊。

掌心相貼，陣陣暖意傳來，歐陽本自修道之後，就寒暑不侵，可這時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舒服已極。

不

多時，姬發回來了，身後跟著個不起眼的黑衣人。

姬發將黑衣人給幾人引見，不出衆人所料，此人便是西岐埋在朝歌眼線的頭目。

姬發將黃飛英和賈氏交託給此人。此人卻早有準備，應下之後，先離開了一趟，再回來時，帶了兩個女子一道，兩女子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

“請兩位換下衣裝。”黑衣人瞧了姬發一眼，轉對黃飛英和賈氏說道。

黃飛英從女子手中接過包袱，尋了個避人之處換裝。賈氏見她動作，也便換了衣裝。

兩人換裝出來，便跟著黑衣人走了，兩個女子緊跟二人身邊。

臨走之前，黃飛英目光若有似無掃過姬發，然後在歐陽面前盈盈一拜：“多謝姑娘搭救。”

歐陽忙扶起她，只笑。

黃飛英走後，姬發出了好一會神。

歐陽越發對兩人的前景看好，心裡甚是高興，除了步瀾妜和君公子，似乎又可見一對成雙。

只顧盯著姬發瞧，她倒是沒留意，身後帝俊溫暖的目光一直追尋著她自己的身影，溫柔又多情。

晌午時分，散宜生回來。

散大夫勞碌一早上，想必是費了不少口舌和腦力，回來時，面露疲態。

姬發和他父兄一樣，向來愛惜臣子，瞧見散宜生臉色，不問事情進展，倒先關心起人來：“散大夫，先喘口氣再說。”

他有這份心，散宜生卻哪裡敢真的想休息好了再說，聞言，說了一句：“下臣不礙事。”便把早上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他說完，歐陽便知道，西伯侯赦歸是十拿九穩的事了。心中佩服散宜生的辦事能力，也爲他洞悉人心叫絕，費仲、尤渾兩個的心態居然就被他看得準準的，又投其所好，不計成本的投下了自西岐帶來的多半珠寶。

本以爲，從這兩個奸佞下手也儘夠了，哪料到散宜生爲了求保險，居然還去找了北伯侯崇侯虎，崇侯虎本是貪婪之輩，在散宜生把剩下的珠寶全都送給他時，便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在元宵之前讓西伯侯迴歸西岐。

完了，散大夫說：“下臣想著，今日出了武成王之事，明日怕是便有大朝，何不趁著這機會讓他們三方合力在朝堂上把這事落實……”

“散大夫真是老謀深算！”歐陽讚歎，紂王自納妲己後，早朝早已廢止，本章都是輪值上書房的大臣閱的，但是黃飛虎畢竟是殷商柱石，饒是紂王再昏庸，也不會看不見黃飛虎反商之後的破壞力，因此，明日有朝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辛苦散大夫了。”姬發道勞後，接著說，“只這三人只怕還是不夠，而且這三人風評一向不怎麼好，他們突然齊心協力爲父侯美言，另外些忠耿之人不明其中原因，若是怕他們另有算計，出於保護父侯考慮，會從中破壞亦未可知。我想，午後便由我出面，去微子、萁子等府上一趟，拜託他們同爲美言，忠奸一辭，想必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會更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