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瀾淵抬眸看著惠文觴,心里想,怎么跟他說,難道直接說他的外甥女太吃香了,魂游異世也能招惹來如此旺盛的桃花,居然連周武王都不能阻擋她的魅力……辛虧伯邑考和她相識在前,否則,歷史上的“周有三母”只怕要改寫了。
惠文觴哪知此時的姬瀾淵心里糾結的是小婕感情歸屬問題,還以為他是為《風華錄》里的記載無端和姬老爺子的話相驗證而困擾。
“瀾淵?”惠文觴見他沒出聲,不覺又喊了一聲。
姬瀾淵心里暗暗嘆氣,腦子里卻忽然浮現歐陽婕妤躺在病床上昏昏沉睡的樣子,心中不覺一動。想起在HappyPub和惠文觴辦公室里的那兩次相見,給自己的感覺明明是個青春靚麗、率性靈動的現代女孩,渾身上下哪里有一絲的古典氣息了?可現在呢,夢境中的她,張揚的個性收斂了,言談理性了,氣質變得典雅脫俗、穩重內斂了,若現在是她以夢中的樣子出現在惠文觴面前,惠文觴這個做舅舅的還能認出這就是自己的外甥女么?
想象了一下惠文觴可能會出現的驚詫表情,姬瀾淵不覺嘴角扯起。
惠文觴的視線一直盯著姬瀾淵,見他默不作聲,喊他名字也沒反應,這時卻突然偷笑,不禁又喚了一聲:“瀾淵?”
姬瀾淵笑道:“沒,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惠文觴撫了下額角:“什么事那么好笑?”心里卻在佩服,這個時候了,不為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事煩心倒也罷了,還有空閑想別的。是不是人的神經承受刺激的能力真的是有限度的,超過了這個范圍,不管再怎么驚世駭俗,都不過是微風輕拂湖面的效果?
姬瀾淵笑道:“惠文觴,過幾天我拿幅畫給你看。”他決定將夢中歐陽婕妤的最新形象畫出來。
惠文觴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姬瀾淵站起身,指了指《搜神記補錄》:“這書你先看還是我先看?”
惠文觴道:“書是謝瑤瑤的,你先看吧,看完了拿給我,我看完再還給她,正好。”
姬瀾淵點頭,不客氣地把書放進公文包里。
“等等。”見他要走,惠文觴出聲喊住他。
姬瀾淵轉身。
惠文觴道:“瀾淵,我突然想起謝瑤瑤說過,這書是玉甄觀的一個小道士送的,而張子陵現在也在玉甄觀,我覺得,玉甄觀一行是免不了的了。”
姬瀾淵點頭:“這書確實有些蹊蹺,既然有跡可循,當然不能錯過,玉甄觀確實該去一趟。”
“不過,我們去之前,”惠文觴說,“是不是讓你二叔再找人去查下張子陵的底細,從剛剛的錄音分析,張子陵為楊彥生做事,顯然另有內情。小婕的事既是因他而起,我相信最后也要在他手中解決。”
姬瀾淵點了點頭:“嗯,好,我去跟我二叔提一下。”低頭看了眼
手上的公文包,又說,“我覺得那個把書給謝小姐的小道士身上,或許也有什么秘密……這種書,市面上不會流傳,至少,小道士從哪得到的這書,該弄清楚。”
其他一些該弄清楚的事,姬瀾淵沒提,像這書是不是就這么一本?在謝瑤瑤之前,小道士把書給別人看過沒?張子陵知道有這本書存在不?等等。
姬瀾淵走了后,惠文觴才恍惚想起,這幾個月來,煌絢和中能本是因為環島17號項目才合作的,而自己和姬瀾淵的交際,也是為的這一項目,可現在呢?兩人碰面,合作項目是都沒怎么提,反而盡為姬瀾淵的夢境,小婕怪異的病癥忙活了。雖然說,小婕之事,已經可以肯定地說是楊彥生找人下的手,動機自然是為環島17號地塊,不過,怎么想,兩個合作伙伴見面不談合作事宜,總是有些本末倒置的感覺……
不止如此,在和姬家的人接觸中,他隱隱感覺,相較姬瀾淵而言,環島17號項目,姬家其實并不怎么重視。惠文觴當然相信,經過自己居中調停本市的政商兩界后,已經摸清本市狀況的姬家,絕對有能力在競標會上一舉拿下項目,換言之,姬家其實并不把楊彥生和斯晨利的折騰放在眼里……
現在這么任由斯晨利和楊彥生折騰,姬家的目的只有一個,通過小婕的病癥找出姬瀾淵怪異夢境的源頭!如果姬家現在就將楊彥生打垮,有可能一切線索就會就此中斷……
惠文觴默默一笑,如果是自己,也會這么選擇。
剛要翻開文件夾處理公事,手機又響了。
是商嗣君打來的。
惠文觴接起電話,聽對方把話說完,而后笑容揚起:“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記得上次自己曾經說過,不會為難商嗣君打探環島17號地塊的標底,而這一個電話,她卻僅僅是為了告訴自己這一個數字。
惠文觴神色凝重了,覺得現在開始要和商嗣君保持距離,不能再讓她為自己越陷越深。剛剛想通了姬家的態度后,惠文觴忽然就理性了許多,這不是說他以前不理性,而是現在的理性,更多的有種哲學層面的看透事情本質的理性,于是,他開始產生從這是非場中抽身的想法。
只是,有句話說得好——樹欲靜而風不止,惠文觴想抽身就抽身,哪里就能那么容易了,何況他頂著本市商界翹楚的頭銜,更有樹大招風的隱患。
歐陽自當日送了比干出城之后,為避麻煩,就在女媧廟里躲了起來,幾日之后,風聲漸小,這才換了身裝束,進城往宋府走來。
一路上,雖然因為時隔幾天,已經沒人在討論皇叔比干突然被人擄掠的事,可墻頭街角,被這幾日的風雨打得飄飄揚揚的殘破圖影,還是昭示了前幾日,朝歌城里是多么的熱鬧。
軒然大波雖然已經過去,小小的漣漪卻還沒散盡。歐陽盡管已經更換了裝束,可她那
一身氣質,實在太出彩,街頭巷尾,明明是悄聲低調的過去,還是招惹得身旁的路人不時回頭打量。這一打量,馬上有就有人發現,這位姑娘和圖影上的那位據說“擄走”皇叔比干的人何其相像!
竊竊私議聲,在身后隱隱現現,歐陽抿唇輕輕一笑,也不在意,徑自往宋府姜子牙的居所而來。
經過軒轅墳里的這一遭,姜子牙雖然不再對她視如陌路,可戒備之心卻更甚。
歐陽倚在門上,看著姜子牙揮動手中狼毫,提筆疾書。
“呃,五雷法,難道說宋府鬧鬼了?”歐陽笑吟吟問。
姜子牙抬眸看了她一眼,也沒開口請她進來,嘴上卻在回答她的話:“異人大哥想在荒廢已久的園子里蓋個風水樓,卻不想有外來的五鬼早已鵲巢鳩占。”
歐陽笑道:“姜子牙,宋府屋宅眾多,多一座樓少一座樓好像也沒什么影響,這五鬼既然已在這里安身已久,又沒給宋家及街坊鄰舍找麻煩,何不寬容一二呢?孤魂野鬼太凄涼了,他們找個容身的地方也不容易。”
姜子牙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直直看著歐陽:“姑娘,你若真有這份悲天憫人之心,就不該慫恿申公豹和崇侯虎攪和在一起。殷商四鎮諸侯,唯有這北侯殘暴狠毒,現在有了申公豹為他出謀劃策,更是如虎添翼。你說孤魂野鬼太凄涼,要貧道和宋家寬容他們一二,你可想過,崇侯虎和申公豹聯手,禍害的會是多少人?”
歐陽輕輕一笑:“這是兩碼事。不過,”她眼眸輕輕一轉,笑道,“你既然知道殷商四鎮諸侯,就這個北侯崇侯虎殘暴,可偏就他被紂王重用,其他三個賢良的,死的死,囚的囚,這足以說明紂王的為君之道,這樣的國君,值得你堂堂昆侖山闡教弟子效忠么?”
姜子牙道:“修道之人,本就要存慈悲之心,善良之念。凡事總要盡力才能對自己的心說無愧。非是貧道不知殷商腐朽,然則若我等不從中作為一二,良善只怕更苦。”姜子牙輕輕嘆息,“盡個人所能,能做多少算多少吧。”
歐陽笑道:“既然殷商已經腐朽,那就拔除了它,重新創建一個清明的政權也就是了。”
姜子牙瞇起眼:“改朝換代么?你知道這樣一來,會有多少人在戰爭中喪命?”
歐陽笑而不答,心說,你現在就慈悲吧,你的慈悲也沒幾時了,等你明白,紂王的殘暴,誰都無法阻止,而戰爭雖然令時人痛苦,卻能換下一代不受這殘暴統治,至少在取代的政權亦腐朽之前,世人能有段好日子過,你就明白,兩害相權孰輕孰重了。
未來的西周丞相,這殷商的下大夫,你又能做幾時呢?
歐陽抬頭看了看天,嘴角輕扯,都說天道無常,又說天命所歸,其實吧,都是人自找的!
姜子牙已經畫了好符,攤在桌上晾干。
歐陽走近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