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心底在腹謗,臉上卻笑得很溫和:“準提道人的面子,小小歐陽豈敢不給?只是,這孔宣一來傷了青鸞一族青夫人的性命,二來,多年來又將青鸞一族的族地鬧得雞飛狗跳,若是這樣就放過了他,以后,青族長的面子還往哪擱?”
受傷的青晏禾從八位長老的護持下走出來,嘴角血跡都未來得及擦,仰頭對空中的準提道人說道:“道友前來,宴禾本不該不給面子,只是,宴禾殺妻之仇未報,如何能甘心!”
準提道人又是一聲佛號,而后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青族長,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青宴禾還沒回答,歐陽已經笑出了聲,邊笑邊說:“準提道人,你佛家老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又說有因便有果,因果報應,絲毫不爽。現下,孔宣傷了青夫人性命,你勸青族長冤冤相報何時了,可孔宣種下的這個因,又將什么果報給他?”
“善哉善哉,想不到道友對我教法旨竟有鉆研?!?
“準提道人,我對佛教經典可沒研究,只不過,勸人行善乃是稍有操行之修道者都會為之?!睔W陽反駁過后,又笑著說,“此卻是題外話了。如今道人此來是為彌消青族長和孔宣之間的恩怨,我便就說此事吧。”
準提道人似乎大感意外,聞聽歐陽此言,倏忽抬頭,深邃的雙眼閃過一絲異色,光裸著的腳,小腳趾微微動了動。
歐陽心頭冷笑,今天,我就戳破你這個假慈悲!
“道人若是說,青夫人之事,亦有因果,我倒想問問道人,孔宣起自鴻蒙,天地初開便已存在,青夫人屬和鳥,亦是上古遺族,他們這個因果,莫非是天地未開便已結下?”
準提道人道:“因果之事玄妙非常,就如我教經典所言: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是非之間,當事人若不能參透,我等局外人如何明白?”
歐陽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雖然這句話乍一看是狡猾得什么都沒說。
歐陽輕笑一聲,說:“既然道人都說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當事人不能參透是非,局外人不能明白。那么,恕歐陽無禮,歐陽想請教道人,既然局外人不能參透當事人之是非,何以道人就妄言孔宣和西方教有緣,甚或要求青族長放下私怨?就算青族長肯放下私怨,孔宣和青夫人之間的因果未了,他又何以能在你西方證果?西方教不是說,若是塵緣未盡,佛門不納么?歐陽無慧根,資質又愚鈍,還望道人解惑?!?
一番話,說得是漂亮無比,地上的青宴禾等人總算明白陌路說的歐陽姑姑就是腦子最好使的意思了。準提道人被歐陽幾問問得啞口無言,透著黃蠟之色的臉上亦不由泛起了紅暈。
那邊的孔宣自準提出現之后,就一直盯著這邊看,初始,他見準提略過將自己燒得差點灰飛煙滅的兩只鳳凰不理,卻同一個一看就是凡人的女子搭話,心頭一愣。進而聽到那女子笑吟吟說出的幾句話,才明白自己一開始就瞄準錯了人,這
個才是最應該防備的人。
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眼下,又見準提被那女子幾句話問得開不了口,越發覺得這西方教也不過是糊弄世人,成不了大事。
眼見準提有抽身的意思,孔宣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算計,喊道:“道人且慢!”
準提嘆氣:“孔道友,縱我愿伸援手,奈何歐陽道友不饒人?!?
歐陽微微一笑,準備工作做得不少啊,連她這個小小女子,居然也進入了西方教的視線,“歐陽道友”,看來,自己在西方教已是榜上有名了。
孔宣落地,當著歐陽的面,對青宴禾說:“青宴禾,殺你妻子,確是我起了貪心,想奪她的本命元魄,不過你亦將我的洞府毀壞,亦當抵得過了。此事,你若愿就此掀過,我便將和鳥投胎之所告知于你,若你不愿,那就作罷?!?
青宴禾沉思了一會,就算殺了孔宣又如何,和鳥終究不能活過來,還不如去找著轉世后的她,喚醒前世的記憶來得好。
“好?!鼻嘌绾套匀灰膊粫鲑r本的買賣,“你須以命魂發下宏誓,今后不再騷擾青鸞一族!”
“好!”孔宣答應得倒也干脆。
歐陽見這樣的結果,也算圓滿,于是也不再說話。
只是,她心里卻快興奮得控制不住自己了——準提自以為收羅了一位大將,卻不知將一個禍星帶回了極樂之境!
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想起后世西游記中的這個稱謂及這個稱謂的由來,歐陽終于忍不住,笑容在臉上泛開。
那邊,孔宣真以命魂發了宏誓,而后隨準提道人往西方極樂之境去了。
青鸞一族之事終于了結。
出來時,天明未久,此時,卻已紅日西沉。好在青鸞一族最大的隱患已經解決,少主又已找回,當晚,女床山青鸞族地闔族狂歡。
歐陽和小鳳、小凰高坐在大殿上頭并排的三個寶座上,青宴禾寶座左側相陪,八長老列席殿內,中間是踏著音樂起舞的兩只青鸞。
青宴禾是一口一個感謝,歐陽起先還應付了幾句,后來干脆就將他丟給小鳳、小凰應付,自己一心欣賞起青鸞的舞姿。青宴禾亦是個有眼色的眼,見歐陽似有不耐,便也住了口,轉頭對邊上侍立的一名童子低語了一句:“去把少主請來。”
歐陽自顧看著殿內的歌舞。想必這些青鸞專事舞蹈的,那翩翩舞姿,婆娑輕盈,顧盼之間,行舒意廣,一曲下來,毫無痕跡,整一個行云流水,意態天成!
歐陽看得眉開目笑,想起當日在泰冒山上,雙翼受傷未復的陌路之舞,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才想到陌路,耳邊就傳來一聲軟糯糯的“歐陽姑姑?!?
歐陽扭頭,果見陌路雙翼耷拉在身側,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依在自己寶座的扶手上。于是笑道:“怎么了?”
陌路幽怨地看了一眼寶座下的歌舞,說:“歐陽姑姑剛剛笑
得就和當日在泰冒山上見我跳舞的笑容一模一樣,你是不是在笑陌路舞姿難看?”又別扭地說,“我就知道歐陽姑姑的笑容沒什么好意,果然是笑話我呢!”說到這,嘴一撇就要哭。
歐陽見他明明是鳥身,嘴巴也是鳥類的長喙,卻偏做出人類才有的撇嘴動作,想笑又怕越發刺激他,只得忍著笑道:“哪有呢,我是想起當日陌路跳舞時的可愛樣子了?!?
這話倒不假,陌路的舞姿沒有風情無限,只有可愛無比。
陌路眨眨眼:“我不信。歐陽姑姑一貫擅長耍弄心機的。”
“噗哧……”歐陽忍不住笑出聲,“陌路,你覺得歐陽姑姑這樣一個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人,會將腦細胞浪費在自己人身上不?”
陌路一臉認真的樣子,沉思著說:“這倒也不假……”
那邊,一直關注這里的青宴禾,見剛還似有些不耐的歐陽同自己兒子有說有笑,臉上一副對自己兒子百般疼愛的模樣,不覺松了口氣。若是這位不稱心,鳳祖那邊就更別想討歡心了。
歐陽倒真沒留意青宴禾的心思,自顧繼續跟陌路玩笑:“陌路,歐陽姑姑明日便要告辭了,你這會子還和我計較這么點小事么?”
見她說出離別之語,陌路干脆兩腳一蹬,往她懷里一蹲:“陌路舍不得姑姑?!甭曇魫瀽灥?。
歐陽撫著他的頂翎,笑道:“你也知道歐陽姑姑有多重的擔子在身了?乖,且不管明日,只今晚我們還一處,就要玩得開心點?!?
陌路仰起頭:“好?!?
幾句話工夫,歐陽期間還受了八長老輪流敬的幾杯酒。此時,酒意上涌,渾身發熱,便站起身將陌路放下。
殿內眾人見她起身,一干人等亦全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歐陽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揮揮手笑道:“你們自便,我卻是不勝酒力了?!闭f完,便回客房去了。
小鳳見狀,便對青宴禾說道:“那我們就先離席了。”
說完,亦同著小凰離開了宴席,追隨歐陽去了。
歐陽似料到鳳、凰二人會追來,遙遙聽到腳步聲,靜等聲音臨近,而后笑道:“就知道你們會追來?!?
小鳳說:“主人,現下青鸞一事已經解決,下步如何打算?”
歐陽拿眼瞅他:“去昆侖!”
小鳳說:“昆侖之行,可能很多事會出主人意料?!?
歐陽笑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自我立定主意要扭轉伯邑考命運開始,這條路已經沒有容我回頭的余地!何況是福是禍,總要見了才知道?!?
“那好,明晨就起程。”
“嗯。”歐陽笑道,“你們也要好好休息,別昆侖未到,卻先遭了截教的算計。”
小鳳笑道:“有主人在,論算計,恐怕三界之內無人是主人對手!”
“去去去,”歐陽笑道,“說得我好像多腹黑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