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發起怒來,給阿姜灌下的是全東宮最烈的酒。
他本想著下朝回來,她一定已經蘇醒,誰知就算用手指頭使勁戳她的臉頰也毫無回應。他索然無趣的收回手,朝書房而去。
哪知剛翻開奏折,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便從門外傳進來。
“皇兄,太傅實在欺人太甚!”十一皇子(景王)元朗氣呼呼的跑到元羲面前,開口便抱怨太傅有多狠。
元朗乃元羲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比起兄長元羲的隱忍內斂,他自小便放縱不羈,不愛念書,且鬼主意特多。他的學習傳奇之路伊始于小時候被北煜皇送進國子監念書,而他本人因為討厭念書,故意找茬把幾個大臣家的公子揍得鼻青臉腫。順便把國子監弄得烏煙瘴氣,而他那時不過才八歲。大臣們看自家兒子受了委屈,當然不干了,立馬紛紛上書要求公道。如此一來北煜皇就算再疼愛這個小兒子,無奈之下也還是下令禁了元朗的足,把他拘在宮里。最后北煜皇思來想去決定請出原本特意給元羲準備的、自北煜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太傅親自教導他。
從此,宮中每日都會上演十一殿下元朗與太傅斗智斗勇二三事。
元羲眉目淡定的繼續查看奏折,習以為常的問道:“又對太傅無禮了是不是?”
“冤枉啊皇兄,今兒我可沒頂撞他。”元朗自顧自的找地兒坐下,眼瞧著元羲書桌上放著幾盤精致糕點,很是自覺的摸了幾塊,放嘴里開始啃。
他毫無形象的邊啃邊說,“那小子好過分,說好的我背完《老莊》便不告訴母后,我讓小賀子替我做功課之事,哪知他今日居然告訴我,昨日母后召見他,他情急之下說漏了嘴!皇兄,你說他是不是存心耍賴想在背后擺我一道?”
元朗一肚子苦水,正要緩口氣繼續往外倒,冷不丁對上他皇兄玩味的視線,他預感不好!
“替你做功課?”元羲饒有趣味的重復了幾個關鍵字,“此事我怎不知?”
“哈哈哈哈……皇兄你政務繁忙,就別管小弟的這些破事了!”
元朗故作鎮定的開口打哈哈,試圖蒙混過關。他懊惱的拍了怕自個兒的腦瓜兒。糟糕,怎么忘了皇兄和母后是一頭的呢?
“你已經十四歲,怎還如此不知輕重的胡鬧!”
元羲擱下奏折,正要把他揪過來給點教訓。哪知,那臭小子一見苗頭不對,便一溜煙兒的往門外溜了。
元朗跑出書房,賊眉鼠眼的招來田七,“小田子,皇兄的小美人藏哪兒呢?”
“啊?十一殿下您這是?”田七把雙手縮進袖子,這個問題,他答是不答?這十一殿下人小鬼大,現下是除了皇帝陛下與太子殿下誰都降不住他。
元朗揪著田七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別瞞我了,我都聽母后說了,皇兄娶了個小皇嫂,就藏在東宮里。”
田七一臉無奈,滿眼鄙夷的反問,“殿下您是聽得墻角啊,還是宮人們傳的閑話?”
據田七所知,皇后娘娘那般端莊優雅的人物是絕對不會對十一殿下傳播這些消息。
元朗面上浮現一抹謊言被拆穿的不自然,手下力道發狠,“你說是不說?”
“您就是揪死奴才,奴才也不會向您透露一個字!”田七頗有骨氣的昂首。
元朗開始犯難,這揪死是個什么死法?他甩了甩腦袋,先不管這個,“喲呵!總管大人挺有氣節!”
“讓我發揮一下智慧來猜猜小皇嫂會住在哪個樓閣。”
田七一臉隨你瞎猜的神情,元朗樂呵呵的說,“我還是先去紫宸殿查看一下比較穩妥。”
說著,元朗松開了田七,田七立馬連滾帶爬的死死抱住元朗的大腿,令他難挪分毫。
元朗急中生智,大叫,“皇兄,你看你這東宮大總管欺負我!”
田七一愣,松開手回頭一看,哪有人?再轉回腦袋,不好,十一殿下跑遠了!
“殿下——”田七扯著嗓子大叫。
“瞎嚷嚷什么?”元羲在書房里聽見元朗和田七嘀嘀咕咕了半天,終于忍受不了。
田七一看元羲出來了,一瞬間兩眼發黑。
“十一殿下說他要去看小皇嫂。”
元羲挑眉問道:“哪兒來的什么小皇嫂?”
田七無語撫額,委屈的嘀咕道:“不就是阿姜姑娘么?”
“什么?”這臭小子!
卻說元朗這頭,他興沖沖的朝著紫宸殿奔去,卻被侍衛攔在外頭。
他沒好氣的看著這幫堵在他面前的人,“本王是來探望小皇嫂的,讓本王進去。”
侍衛頭頂著一張棺材臉,一點情面都不講,“得罪了殿下,此乃太子殿下寢宮無太子之令不得亂闖。”
“我和皇兄這關系還用得著講這些規矩?”元朗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見外,太跟我見外了!”
此話一出,侍衛們依舊那副棺材臉。元朗故意逗趣卻沒達到預想的效果,不禁有些沮喪。
他靈機一動,掙開侍衛的禁錮,退后了幾步。
“我在這兒站著總可以了吧?”
“殿下自便。”
侍衛們正松了一口氣,但聽元朗扯著嗓子狼嚎,“小皇嫂!小皇嫂!”
“久仰大名,今日前來探望小皇嫂!”
“小皇嫂?莫非你還睡著?小皇嫂你這有點懶吧?都要到晌午了!”
殿內,阿姜正半夢半醒之間,冷不防聽見一聲驚濤駭浪般的吼聲,嚇得立馬從夢中驚醒。
“怎么了?莫非外頭在殺豬?”她閉著眼嘟囔著,連滾帶爬的下了床。
元羲為了讓她好好休息,殿內隨侍的人都被他趕到了殿外候著。
于是她赤腳走著,也無人來管。她搖搖晃晃走到門前,懵著腦袋拉開門一看,這活蹦亂跳像猴子的是哪位?
元朗見殿門從里頭拉開,探出一張精致絕美,未施粉黛的小臉,激動的前進幾步,又被侍衛攔下,他只得隔著侍衛問她,“哎!你就是小皇嫂?”
“啊?什么?”阿姜被強行吵醒,頭痛欲裂,一時沒聽清他的話。
只見那少年面龐清秀,膚白賽雪,像個團子一般。那雙星眸熠熠生輝,說不出的機靈。衣著月白冬裝,外裹一襲深藍狐裘,年紀雖小卻貴氣逼人。
她好奇的發問,“你是何人?”
“我叫元朗,小皇嫂聞名不如見面,他們連你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沒有描述出來。”元朗咧嘴一笑,直愣愣的看著阿姜,說出來的話像嘴里抹了蜜。
或許是年歲相近的緣由,阿姜看著元朗頓覺親切。
元羲趕回紫宸殿的時候,便見著阿姜隔著侍衛對著元朗笑得正歡,一雙桃花眸笑成了月牙狀,那小模樣真是愉悅至極!
他大步流星的走過去,一把揪起元朗,“誰讓你到這兒瞎鬧的?”
“素月,還不進去伺候?”素月得令,立馬帶著錦星進殿侍候阿姜梳洗。
元朗回頭一見元羲來了,立馬慫了。又見殿門緩緩闔上,一絲縫兒也沒留下,不由得覺得沮喪。
他干笑著向元羲解釋,“嘿嘿,皇兄你不能把小皇嫂藏這么嚴實,讓我見見怎么了?”
“現在見也見了,你還有何話要說?”元羲開口便想趕他走。
元朗也聽出自家皇兄的言外之意,只得委屈的說道:“不一起用個午膳,多交流交流嗎?”
“和你?”元羲反問,元朗立馬興沖沖的點頭,哪知元羲下一句話如同兜頭冷水般澆熄了他心內的雀躍。
“有什么好交流?”
“皇兄你——”元朗一臉難以置信。
元朗不依不饒,蠢蠢欲動,“皇兄要不你再想想?我先替你和皇嫂……”
元羲扭頭淡淡的看了元朗一眼,“你最近挺閑啊!看來太傅布置的功課還是太少。”
元朗聽他話里的意思,直覺不妙,小臉立馬皺成一團,著急說道:“皇兄,不要!”
“還不回去溫習功課?又等著明日出丑嗎?”這句話頗有些咬牙切齒。
元朗憋屈的閉上了嘴,小眼神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親皇兄眨啊眨的,嗷唔!被嫌棄了!
“知道了。”
“沐修送十一皇子回去,今日你替本王陪著他好生溫書。”
“屬下領命!”沐修面上恭敬的應諾,一轉頭就沖十一皇子投去一記邪惡的眼神。元朗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哎!皇兄記得替我向小皇嫂道別。”望著元羲的背影,元朗不甘心的嚷著,惹來元羲一記眼刀。
“十一殿下還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沐修很是上道的擋在元朗身前,氣得元朗雙目圓瞪,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乖乖的回自己寢宮去。
阿姜梳洗好之后,茫然的看著銅鏡中元羲的身影越走越近。她回頭,恰巧對上他的視線。
“元朗……是你弟弟嗎?”她沒話找話,試圖打破這一室的尷尬。
元羲挑眉,答非所問,“他是不是吵著你了?”方才,他便見她一臉疲憊,顯然宿醉未醒的模樣。
“嗯,是有一點。”阿姜抬手撫過發簪,突然意識到這可是白日里的元羲啊!
她突然起身,惶恐不安的看著他。
他察覺她后知后覺的恐懼,“現在才知道怕?”
阿姜囁嚅,“我一直很怕……”
“是嗎?昨夜那小白臉是什么來頭?”說這話時,他鳳眸微凜,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而一旁隨侍的錦星、素月聽得此言,心內掀起滔天波浪,姑娘還敢找小白臉?二人直覺這些秘事多聽無益,于是尋個借口紛紛溜出去候著。
“我,我不認識。”阿姜默默朝后挪了一步,她暗道:這換話題的速度也太詭譎了!
元羲隨意在一旁找了張椅子坐下,一派怡然自得,“哦?那是百里南星讓他來的?”
“才,才不是!”一激動,不僅結巴,嗓門還大了幾分,聽得元羲眉頭微皺。撒謊都不會,蠢透了!
“你好像很激動?”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不錯過她臉龐上任何一絲神情,“是在心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