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殿, 血見峰每月十五才舉行的例會提前了,因為這個月峰上將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婚宴。殿內的殺手整齊地站著,血風還是慵懶地躺在他的雪白貂皮大椅上, 高總管還是板著臉捧著他的冊子, 四位堂主除了半夏都到齊了, 只有我的處境有點尷尬, 就像是多余的。
"我的小冬兒, 你要一輩子躲在角落里不出來嗎?還不過來坐下?"血風語音一落,殿內一百多雙眼睛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只得慢吞吞地走到他身旁,氣憤的坐下。他人怪異的眼光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但是有一個人最該看著我的人卻沒有看我--闌天竹。他端坐在殿下,閉著眼睛, 不知在沉思著什么。哼, 真是不負責任的師父, 但,或許他現在連自救都有問題吧。
身旁的血風不知為何又突然捏了我一下, 我回過神,高總管已經走到了殿中央,翻開他手中的冊子,好像準備宣布些什么。
"今天召集大家來要宣布三件事:第一、金銀侍女與以前的首堂主忍冬是同一個人,以前是為了掩飾身份所以以不同的身份出現。現在事出突然, 各席殺手在外如遇到冒用前任首堂主之名濫殺無辜者, 應及時向上匯報, 如有特殊, 殺。"
高總管此話一出, 殿下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有些人開始竊竊私語, 也有人憤憤不滿,都不敢相信曾經帶領過他們的,曾經站在他們頭上的竟然是個女人。當然,還有一個由此至終都崇拜著我的人,那便是小獵,看到他那崇拜中飽含著驕傲的眼神,確實讓我感到慚愧。還有一個人,據大刀李仁所說曾打傷過前忍冬的蔓青,從我一進來他就開始皺著眉頭,聽完高總管的話后眉頭皺的更深,驚訝中帶著些懊惱。
"第二、這個月的十五是我們爺的大喜之日,所有人同慶,所以今年的九蟲丹解藥也會提前發放到各位手中。此外,婚禮當日,峰上將會出現眾多江湖好友,各人必須堅守自己的崗位,加強防范。
"第三、也是今天最主要的消息,就是我們爺的新娘,就是現在坐在你們面前的這位,金銀侍女,曾經的冬堂主。從今后,見夫人如見爺,不得有任何無禮。"
高總管說完,合上冊子,冷眼地看著底下的人。而此時,殿內已經鴉雀無聲。真是精彩,一天之內看到兩次這群殺手的吃驚表情。這一次,小獵跟蔓青也不例外,就連闌天竹也不得不張開了眼睛,疑惑地看著我。
許久過后,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恭喜爺,恭喜夫人,爺與夫人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我等誓死追隨爺與夫人。"
于是,幾乎所有人都跪下來重復著這句話,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忽然間什么疑惑與不滿都沒有了只剩下畏懼或尊敬,可是卻聽得我直覺得刺耳。什么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真要一輩子對著這個變態的日子要怎么過?
"有這么多人祝福我們的婚禮,你還有什么不高興的呢?"血風一把扯我到他胸前,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說。
問題是我自己本身不祝福它呀。我欲哭無淚。此時,我真的想,有人肯為我站出來說不。但是,闌天竹,他只是握著拳頭,重新閉上了眼睛。為什么?你的竹精本性哪去了?我很想問。
殿內的聲音靜了下來,高總管遣退了堂主以外的其他殺手,偌大的七星殿只剩下我們幾個,都在等著血風發言。
血風紅唇一掀,又開始撥弄我的頭發:"冒充的事,你們怎么看?"
"屬下以為,此人有可能是故意針對忍……夫人,也有可能是針對我們血見峰。據屬下所知,遭到滅門的好家人都曾是我們的顧主。"蔓青起身道。
"哦?是嗎?那么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蔓青正想跪下領命,不料小獵竟然搶先一步跪到地上道:"爺,請把這件事交給屬下去辦。"他的眼神異常堅定,和我印象中那個總喜歡抓腦袋的小獵判若兩人。
"哦?那么就你去吧。"血風不以為意,全不問個中緣由。
"謝爺。這樣,我終于有機會報答冬堂主了。"小獵興高采烈地站起來,看得蔓青又皺了皺眉頭。
"那么,蔓堂主,獵堂主,你們可以先退下了。"高總管突然道。
"可是……"蔓青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高總管的眼神硬生生地壓了下去,和小獵雙雙離去。
高總管向血風闌天竹不知何時已經跪到了殿中央,今天他穿回了他的月牙白長袍,就如我第一次見到的他那般,優雅,翩然。只是現在的他沒有了那如沐春風般的微笑,看似平靜的臉上隱藏著一分憂郁一分無奈還有更多無悔,他靜靜等待著,幾絲清風拂動著他臉側的頭發。但是,看在我眼中如此凄然。
"看來我們的闌堂主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什么錯了。"血風突然放開我的頭發,目光一沉。
"是。屬下愿意承擔一切責任。"闌天竹平靜地說,沒有絲毫掙扎,甚至又閉上了眼睛。
什么責任?不,不該是這樣的。
"呵呵……那么你應該知道該怎么做。"血風冷冷一笑,又恢復了他的慵懶邪魅模樣。
什么該怎么做?我腦海中又亂作一團,闌天竹卻已經緩緩起身,對著我淺淺一笑,轉身向前走去,只給我留下一個背影。遠遠看他,什么時候,他竟這樣瘦了……
"等一下!什么責任?你要他做什么?"我終于忍不住站起來,想要下去攔住闌天竹,可是手卻被血風拉住了。
"你確定你現在要護著他嗎?"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臉上蘊含著怒氣,"我記得很早以前我就提醒過他,不要插手你的事。今天是他咎由自取。"
"不對!所有的事都是我強迫他的,跟他無關!"我用力甩開血風的手,只是,那背影,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不許你看他!"門突然被血風用內力合上,他緊緊地盯著我,眼里充滿著恨意,這樣的他,我從來沒有見過。
但,這一刻,我竟然忘記了害怕。"放過他。放過他我就心甘情愿地嫁給你。"我毫不閃避地迎著他的視線說。
"心甘情愿?呵呵……"他突然又邪魅地笑了起來,"我的小冬兒,你是否沒有弄清楚,我說的沒有選擇可不是指這個。"
"你……"
"噓--小冬兒,現在除了安心當我的新娘,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否則,我不介意摧毀一切,你在乎的。"
摧毀一切我在乎的?血風,你真的無可救藥了!我緊緊握住拳頭。
"血風,這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你了!"我不顧后果的發泄著。
"呵呵……真巧,我最恨的,也是你!"他把我推倒在雪白貂皮大椅上,自己飛出了七星殿,空氣中殘留著他最后的一句:"但是,我寧愿你恨我……"他的身形太快了,我看不清楚他說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是不是無奈……
很安靜,整個七星殿只剩下我一個,無力地坐著,直到日西沉,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