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樓呆了兩天后,紫杉帶回來一個美女,一個真正意義上,不須任何雕飾的美女。她身穿雪白紗衣,發絲輕垂,耳際后斜插著一支白玉簪,明眸杏唇,淡笑嫣然,十指纖纖,腰弱柳,乍一看,以為看到了林黛玉,細一量,又覺更添幾分小龍女的淡然。紫杉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仿佛他一離開,她就會隨風而散。原來,在這里留三天,就是要等她啊。怪不得紫杉對我的態度這么惡劣,有她在,我就像天鵝旁邊的一只蟾蜍。
其實當一只蟾蜍也不錯的,起碼平平凡凡,無驚無險,不像天鵝,盡管美麗,盡管可以高飛,卻免不了時不時的膽戰心驚,或淪為別人的囚寵,或成為某支箭下的亡魂。可惜,我沒有天鵝的外貌,卻也無法當一只自由的蟾蜍,這個身體,甚至這個靈魂,都牽涉了太多。
紫杉說讓大伙再休息一天,后天一早便回紫雪山莊,他把她安頓在如意樓最好的房間,就在他房間隔壁,離我的房間卻很遠,也許不想讓她過多接觸我,也許覺得沒必要,他甚至沒有為我們介紹,確切來說,自從她來了,他就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不敢自抬身價,在他眼里,我算什么。一個線索?如果沒有石蓮雕,我或許還比不上路邊的一棵小草。
那個女人叫積雪,這是小甲告訴我的,每次提到她,他的臉就可疑地紅著,好一個純情小男生。月前,積雪到磨盤谷探望師公,碰巧這時踏上回程,便與紫杉約好一起回莊。紫雪山莊,紫杉與積雪的山莊,可想而知,她在山莊的地位并不亞于紫杉,只是她不管事。之前在血見峰時,云母小麻雀曾經提過,紫杉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應該就是她了,聽說,她還是江湖第一美女,雖然武功不是十分了得,卻彈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她的《穿心咒》,可惑人心智。小甲還說,紫杉的父母與積雪的父母本來就是世交,只是很不幸地,紫杉六歲時,他們在一次聚會中遭到偷襲,四人中只有紫父逃出生天,后來他帶著紫杉與積雪投到江湖中著名的二活老人之一——羌活老人的門下,后來還建立了紫雪山莊,可惜在紫杉18歲那年也撒手人寰。這些事,江湖上人人皆知,但是其中細節緣由,也只有當事人清楚了,卻不知為何,隱約中,我覺得他們父母遇襲這事不簡單,似乎跟某些東西絲絲相連,但又總整理不出一個頭緒。
一次,站在積雪不遠處,我細細打量著她的面容,依舊絕美無暇,忽然間,我覺得那張臉很熟悉,紫杉,吸血鬼,那夢……夢境里,他懷抱中死去的她,雖說后來的夢里我都已不去看她,但是,我怎么能將她忘記了?沒想到夢里那個從來沒有活過的她,也鮮活地活在這個世界。那她還會死嗎?夢里的一切還會重演嗎?
出發的那天,隊伍中多了一輛簡潔又不失高貴的馬車,里面鋪了厚厚的一層獸皮,就算再大的顛簸也不會感覺不適。可惜我只能看,沒得坐,紫杉那只吸血鬼還是沒有給機會我讓我近距離接觸美女。一大清早,我就被小甲拉了起來,說我必須跟他共騎一匹馬,而且是紫杉嚴令的。
騎馬?這么辛苦的事情!我半瞇著眼睛盯著小甲,直到他偏黑的臉又紅了起來,見鬼似的飛身出去,然后帶了一只寒臉吸血鬼回來。只聽過人嚇人能嚇死人,我就不相信鬼嚇鬼也可以嚇死鬼,所以,我管他是不是紫杉,照樣瞇著眼睛盯著,堅決反對騎馬。
“我不騎馬!”
“由不得你選擇!”
“你還欠我!”
“我說過,那是在那件事完了之后。”
“男女授受不親!”
“哼,每天讓人抱進抱出的人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呃……似乎搬起石頭砸倒自己的腳了,我一時間啞口無言。
“收拾一下,準備出發!”他不耐煩地說,冷哼一聲后離去。
小甲站在門口露出一抹無能為力的尷尬笑容,片刻后,他遞給我一套深藍色的男裝,說一男一女不適合在街上共乘。無聊,怕人說閑話干嘛自己不換女裝!女扮男裝的很正常,怎么到了男扮女裝就成怪癖了?
看著銅鏡中模糊的自己,一身男裝,卻沒有半分不協調,仿佛又回到了還是忍冬的時候,只是少了一張□□。走到小甲身旁,他驚訝地看著我,嘴里喃喃說:“竟然看不出來……”我斜斜地看他一眼,冷哼一聲。當然看不出,半夏曾經說,我穿女裝的時候跟平常女人無異,穿男裝的時候又找不出半分女兒姿態,加上□□,根本就不會有人聯想到兩個人是同一個。要不然,前忍冬也不可能能用兩個身份在血見峰活上那么久,當然,血風那個變態是個例外。
走出如意樓,那一行人已經等在那里,有幾個甚至有點不耐煩,紫杉看了我一下,眼中也閃出一些詫異,還有一些疑惑。那積雪也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由侍女攙扶著上了馬車。紫杉也許跟她提過我的身份,只不過她是眾星拱著的月,我是一只樹上小小的蝸牛,脫俗的她又怎會理會塵世中渺小的我。但不知為何,就是她那淡淡的一眼,我感覺到其中含著一絲厭惡,就像是與生俱來的。
“出發!”紫杉一聲令下,又開始了我的顛簸之旅。
從楓都到紫雪山莊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按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要兩天,只可憐我,坐在馬背上,不管哪個姿勢都感覺不舒服,所以我不滿地動來動去,偶爾,還用眼神攻擊一下積雪的馬車。后面的小甲也很不自然,動作顯得十分僵硬。
“金……金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亂動?”他滿臉通紅地說。
你以為我想動?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過頭來,發現我們已經脫離隊伍好遠。紫杉像是察覺了什么,調轉馬頭向我們跑過來。
“干什么?”他冷冷地看著我們,好像要把我們逼近寒潭,我甚至感覺到小甲似乎在微微顫抖。“趕緊跟上!”他大喝一句,策馬奔回隊伍的前頭。
拽什么!我鄙視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而小甲還處于冷凍狀態。“愣什么?走了啦!” 我不耐地說。小甲尷尬地揮了一下馬鞭,跟了上去。
現在才出發不到一個時辰啊,接下來兩天要我怎么過?要不,老□□行好,就讓它途中發生些個小意外,好讓我多休息一會吧,例如,馬車斷軸之類的。
不知老天是不是真的聽到了我的祈禱,意外真的發生了,只不過不是天災,而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