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前進了大半天,來到了一個小山澗,左邊是懸崖峭壁,右邊是一條急流,急流對面還是懸崖峭壁。我趴在馬背上,一下一下地顛著,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已軟得像一撇爛泥,忽然胃里一陣悶酸,頭一歪,嘴巴一張,又吐出一灘黃綠苦水。早餐沒吃,中午沒胃口,硬吞的幾口東西也早被吐出去了,現(xiàn)在胃中無物,在這樣下去,我怕自己連胃也吐出來了。在現(xiàn)代沒暈過車,到古代卻暈馬了,我發(fā)誓,以后誰要在叫我騎馬我就把他的馬全部暗殺掉!小甲愧疚地看著我,放慢了前進的速度,所以我們一直在隊伍的最后面。除了第一次紫杉說過我們之外,之后他就沒理過我們,還以為他會好心讓我進馬車,好讓我不用那么痛苦,誰知他還真的“不忍心”地連看也沒看我一眼,真沒良心,我好歹也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山澗很幽靜,可聽到清脆的流水聲,聽到風過草木的沙沙聲,聽到馬蹄聲,聽到輪軸聲……走在最前面的紫杉突然停下,揮手示意大伙也停下,然后側耳傾聽著。片刻后,只見周圍驚起了一群鳥,一時間風卷塵起,細沙飛進我的眼睛,刺激著淚水不斷地流。好不容易當一切都停下來后,發(fā)覺我們前面多了幾十個黑衣人,身形不一,手中的兵器也各式各樣。隊伍中的人馬上進入戒備狀態(tài),身后的小甲也抽出了劍。
“來者何人?”紫杉的寒音響起,隔了十幾米我還感到一點涼意。
對方當然沒有回話,能光明正大的話就不用蒙著面了,多此一問。一個中等身材的黑衣人上前,用手中那把彎彎曲曲的劍指著紫杉,說:“廢話少說,把金銀交出來!”聽那把聲音,似乎是個中年人。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我就說,這一路上怎么可能一直風平浪靜?但是為什么偏偏條這個時候來?我已經(jīng)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我耷拉著腦袋,在心里狠狠地鄙視著那群黑衣人。
“斬蛇劍?沒猜錯的話,閣下該是青松派的掌門蛇泡勒。”紫杉坐在馬上,銀發(fā)狂舞,寒氣沖天。
“哼!就算讓你知道了,也無妨。今天到此的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紫莊主還是把那妖女交出來吧。”
“沒錯!交出來吧!我們也等著。”狂妄的話語中,一男一女從那群黑衣人背后飛出來,兩人皆未蒙面,其中一人肩扛著一個大錘,另一人則手執(zhí)一段玉色長綾。
“銅錘玉帶?想不到,你們也來了!”蛇泡勒笑著說。
“嗯……這來是來了,可是你高興什么呀?再怎么,我們也不會跟你這條蛇同流吧!”那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邊說還一邊晃動著手中的錘柄,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感覺。
“就是就是呀,我們家小錘這么可愛,怎么會跟你這條丑蛇混在一起?”那男的嘟起紅唇附和著,拿著玉帶那只手的小指還不忘翹了起來。
“玉玉,這你就不對了呀,這哪是丑蛇,明明是蠢蛇。他那劍叫斬蛇劍是吧?居然會有人自己斬自己。”那女的又說。
銅錘?玉帶?是不是該男女交換一下?林子大了,果真什么鳥都有啊。但看他們的服飾,里一層外一層的,還垂著許多銀飾,似乎不是大楓朝人。
“你們……”蛇泡勒氣的快冒煙,但還是忍住了,繼續(xù)與紫杉對陣。銅錘玉帶也不多說,飛到了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等著看好戲,或者等著收漁翁之利。
雙方又對了幾句,那些黑衣人終于忍不住先出招了。紫杉飛身下馬,避開了一個從左側攻來的黑衣人,然后又避開右側的一個,卻不見他還擊,似乎無心戀戰(zhàn)。一部分攻擊不到紫杉的人便轉向了攻擊別人,紫杉這邊的人武功也不弱,但畢竟人少,對付起來頗為吃力。我和小甲因為離得比較遠,所以還沒被波及。從身形步伐來看,這群黑衣人應該不是來自同一個派別,但武功都不低,尤其是蛇泡勒,步伐沉穩(wěn)而靈活,出招快、準且狠。他就像一條眼鏡蛇,靈活地舞動著手中的斬蛇劍,與紫杉纏斗著。此時,紫杉也不知從何處撿來一把劍,一邊應付著蛇泡勒,一邊擋著其他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來的攻勢。
蛇泡勒剛被紫杉擋回一招,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跟斗,后腳一點峭壁,一躍,對準紫杉當頭一劈。紫杉方避開另外一個黑衣人的一擊,余光瞥到他的洶洶來勢,連忙往上一擋,再向右下方一隔,險險避過。紫杉似乎一直用的都是右手,雖然休息了兩天,但他左臂的傷應該還沒好。蛇泡勒似乎也看出了這點,專門向他的左側攻擊。
“哼!紫杉,還是把你的離劍拿出來吧。”蛇泡勒狂妄地說,一邊揮動著斬蛇劍,攻勢不減。
離劍?我努力地抬起頭。
“你,不配!”紫杉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冰眸中漸漸凝聚了殺意,右手的劍也轉守為攻,內力聚于劍尖,猛然一揮,竟把蛇泡勒彈開了幾丈遠,在一個轉身,凌空反手一劃,只見一顆圓圓的腦袋掉下,在地上滾了幾圈,血自那具沒了腦袋的尸體上噴涌而出……反觀紫杉,這一系列動作都是那么完美,華貴的紫衣上不染一滴血。
一劍斷頭?那些黑衣人不禁大驚失色,緊緊握著武器,不敢輕易上前,蛇泡勒的攻擊也謹慎了起來。
好血腥啊,我胸口又是一悶。看情勢,還是沒機會看到離劍,我又把腦袋耷拉下來。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說金銀在馬車上,于是大部分黑衣人都攻了過去。紫杉的人也迅速跟了過去,在馬車周圍繼續(xù)惡戰(zhàn)。從開戰(zhàn)到現(xiàn)在,馬車里的積雪都沒有任何動靜,真沉得住氣。或者,她也清楚自己一出來只有挨打的份,又或者,她對紫杉有著絕對的信任。況且,在這種情形下,她也沒有辦法奏出《穿心咒》,否則就會連自己人也一起傷了。
小甲不知何時也飛了過去,撇下我一個趴在馬背上,還好這馬還算溫順,不知是不是受過訓練,看到這種混亂的場面竟然也不會躁動不安。也許是我的奇怪姿勢吸引了在場另外兩名看戲者的注意,他們竟然飛到我這邊來。兩人各站在我的一側,都用手捂著鼻子,奇怪地看著我,我也奇怪地回了他們幾眼。
“喂!小子,馬車里那個真的是金銀?”銅錘很不客氣地問。
我眨眨眼睛,不作聲,心里暗想:自己沒眼睛看啊?我這樣子,像有力氣說話的嗎?
“算了吧,這小子可能是啞巴。”玉帶嬌聲說。
“是嗎?好可憐呀!”她向我投了一抹憐憫的眼神。
嘔……這兩個家伙,害我又一陣翻江倒海的狂吐。那兩人立刻彈開了一丈。
“我剛剛從車窗看了一下,里面的好像是江湖第一美女積雪。”玉帶說。
“我看也像。”銅錘說。
“怎么辦啊,找不到石蓮雕,就找不到……”玉帶話還沒說完,就被銅錘捂住了嘴巴,眼睛蒙上一層水氣,楚楚可憐。
“找死啊,長老交待過不能說出去的!”銅錘大聲說。
什么長老不長老的?找石蓮雕還不是為了寶藏,用得著這樣神秘兮兮的嗎?
那銅錘左右看看,見沒有其他人注意,又看看我,說:“玉玉,這可憐人吐得這么臟,不如我們幫幫他,讓他到河里洗洗吧。”
玉帶沒出聲,可憐兮兮地點了一下頭,然后,我好像看到一個大錘,對準馬屁股,重重一擊……
拜托……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深秋了,水很涼的,而且,要讓人到河里洗澡,起碼先問問人家會不會游泳嘛。
馬一聲嘶叫,向著急流的方向沖過去,在岸邊來了一個急煞,而可憐的我就這樣在慣性作用下被拋進了湍急的河水中。那邊,惡戰(zhàn)仍在繼續(xù),這邊,我無聲地被流水沖下,發(fā)不出聲音去呼救,連掙扎也沒有。
急流把我沖下了一個瀑布,水重重地打在我身上,然后我落入了一個寒潭。那寒,刺骨;那潭,深不見底。水早已從口鼻耳灌入,我以為,我就要在這潭淵中永遠沉睡,卻感覺到一股溫暖在靠近,我動了動手,想要抓緊他,兩片溫暖的唇覆上我的,我貪婪地吸取著他口中的氧氣,然后,一股力量緩緩地拉著我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