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殘云, 落葉更蕭條。
我是否也該應景地拖著沉重的步伐,遙望未知的路途,再三輕嘆:這一去, 是生是死?
噗--我噴笑出來, 居然在這種時候想到這種狗血的劇情, 難怪寫了幾年的文也都還不入流。
押送我的人側目, 或許還沒見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的人吧, 又或者覺得我根本就是個瘋子。
可是,我不該笑嗎?
那些人將我帶到一座簡潔卻不輸氣勢的建筑前,大門正上方寬大的匾額上刻著"觀雪堂"三個大字, 龍飛鳳舞,剛勁有力。
剛跨過門檻, 就發現堂內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有憤怒的, 有冰冷的,有哀怨的, 有得意的,有等著看好戲的,也有漠然的。
紫杉作為東道主,自然坐在主位,梵天則是一身便裝坐到了一側, 想來是江湖中事他不便插手。堂上坐著的人還有幾個, 看起來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左手邊第一個是一個和尚, 身上穿著袈裟, 看起來很正派,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個和尚我卻還認得, 就是之前在血見峰上見過的。得道高僧?哼,真要得道了不在廟中頌佛經,跑到這里湊什么熱鬧!
堂上的兩側還站了許多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黃樟也在其中,正得意地看著我笑。
我站在堂中央,接受著所有人的審視,這一刻跟去年在七星殿中的多么相似,我又成為了那該死的眾矢之的。但是這一刻,我卻坦然。
"妖女!我要殺了你!"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高喝,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不顧他人的拉扯,拼命地撞了進來,他的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小刀,揮舞著向我襲來,無奈卻被人攔下,連兵器也被奪了去,只得在那里瞪著我反復亂嚷著:"妖女!你不得好死!"
我怎么又變成妖女了?就不能換一個有新意的叫法?
他當然不可能殺得了我,就算我肯,堂上的這么多人也不肯
坐在最靠近門的一位國字臉大叔最先發話:"李公子,稍安勿躁,今日江湖各路英雄聚集于此,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杜掌門此言差矣,此女作惡多端,喪盡天良,還曾女扮男裝唬弄世人,人人得而誅之,李公子深受其害,稍微有些激動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這女人死到臨頭尤目中無人,不知悔改,依在下看,應該先用刑,好滅滅她的氣焰。"國字臉大叔話音剛落,坐在他對面的一位黑衣大嬸就接過他的話說。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位大嬸,她的身材粗獷,身上的黑衣疑似跟黑無常那套同款;面板似餅,嘴唇特厚。察覺到我的視線,她扭過頭來瞪了我一眼。
我好像沒得罪你吧?女人長得像一頭熊是一件可悲的事,但她身邊的女人也很可悲,無緣無故地就成為了她的敵人。大概現在堂上的女人她都妒恨,而我則是最倒霉的,所有怨氣恐怕都沖著我我發泄了。
"沒錯,該先用刑!"
繼黑衣大神的話之后,其他人都低聲討論著,突然一人高聲喊了一句,聲音很熟悉,我往人群中一看,原來又是那獐眉鼠目的黃樟。只見他說完之后,邀賞似地看了一眼站在紫杉旁邊的積雪,兩人目光接觸之處,暗流交迭。
這兩個家伙,分明是見不得我好過。
堂中的人開始議論紛紛,都圍繞這用刑與不用刑。但是坐在椅子上的部分人卻不大樂意了,連紫杉也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也是,人家那些大人物還沒說話,你黃樟充其量也只是積雪身邊的一條狗,出什么風頭?
"用刑!"
"用刑!"
……
那些人不知如何竟達成了共識,用刑的呼聲此起彼落。紫杉冷眼看著這一切,似乎有點為難。他詢問性地看向梵天。
梵天一直靜靜地坐在那里,不怒而威,從我進來他就一直看著我,但是面容平靜,讓人看不穿他心中所想。接收到紫杉的目光,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被呼聲覆蓋,但看唇形便可以猜出他說的是什么。"用刑",這就是他之前說的后果?
幾個侍衛搬出一些刑具,無非是夾棍跟大板這類的。嗤,沒新意。
"呵呵……"我輕笑,拍了幾下手,難得有人這么傾力地演出,我又怎能吝嗇自己的掌聲?
呼聲漸落,眾人驚訝地看著我,一個反應遲鈍的小子喊出聲來:"這妖女莫不是被嚇瘋了?"
我斜睨他一眼。你才嚇瘋了呢!
"哼!她哪是被嚇瘋?分明是在看不起我們。都愣著干什么?趕緊用刑,我看她等下還笑得出來不?"黑衣大嬸瞪著我,當然更多時候我覺得她是在瞪著積雪。
要我站在這里等著受罪?怎么可能!我是懶人,這等舍己娛人的偉大舉動還是留給別人去干吧。
我看著她,聳聳肩,裝作無奈地說:"沒錯,大嬸分量這么大,即使是在場的任何一位,都未必能'看得起'。"
"你!"她激動地大喊了一聲,拍案而起,周圍已有人掩嘴偷笑。最后也許是顧及形象,她只得非常不甘心地坐了回去,繼續狠瞪著我。瞪吧瞪吧,反正目光又不能殺死人。
"小丫頭倒是長了一張利嘴,只是禍從口出,還是收斂一點較好。熊掌門就不必為這動氣了。"坐在中間的一個個子矮小卻一臉精明的灰衣老伯道,他望望黑衣大嬸,眼中露出些許不耐,似乎在抱怨她多生是非。
熊掌門,哈哈,果然人如其名。
"用刑啊!為什么還不用?"那李公子又嚷了起來,眾人的呼聲再起。
"沒錯!用刑!用刑!"人群中有一個非常突出的聲音,又是那黃樟,除了李公子之外,就數他喊得最歡。可惡!
"未審先刑,原來這就是武林正道的公道,小女子今天真的大開眼界。"我又拍拍手,裝作恍然大悟。
我這話一出,堂中有些人就拉不下臉。但梵天還是一臉平靜,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的他似乎比之前在朝堂上見到的他更沉穩了。
"阿彌陀佛,老衲亦以為如此用刑未免會落人口實。女施主臨危不懼,好氣魄。"坐在最前面的和尚捋捋胡子道,看著我的眼神中似乎有幾絲贊賞。
"老和尚過獎。大師的韜光隱晦才叫人拍手叫絕。"我有意地加重韜光隱晦四個字的讀音。
"呵呵……"老和尚笑笑,又捋捋胡子,不作任何表示,倒是他身后那和尚的臉黑了些。
既然老和尚都已開口,眾人也不好再堅持,或許比起用刑跟審案,他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落人口實?落誰的口實!就是這妖女將我全家殺死的,我親眼看到的!"李公子又大喊,掙扎著想脫離拉住他的人的牽制。
"李公子,空口無憑,可有證據?"國字臉大叔道。
李公子放棄了掙扎,站直身體理直氣壯地說:""證據?我就是證據!那天晚上,他戴著一個銀色的面具帶著十幾個黑衣人血洗李家,若不是我碰巧正呆在茅坑,恐怕連我也躲不過這一劫!"
"李公子,可是這面具?"甘遂適時走出來,拿出那個面具,并將它舉高示人。他還真的把它翻出來了。
"沒錯,就是它,就是它!"李公子激動地指著面具。
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忍冬,誰都知道這銀面具是昔日血見峰首席殺手的是所有物,證據確鑿,你還有什么狡辯?"又是那個討人厭的聲音,黃樟,我前世是不是跟你攪亂骨頭啊!
嗤,一張面具就想定我的罪,當我是白癡不成?
"只不過是一張面具而已,且不論它的真假,任何人都可以戴上它冒充我成為兇手,你的證據可真夠確--鑿!還是說,李公子確切地看到了面具下我的臉呢?"我看向李公子,只見他愣在那里,一時間對不上話來。
我繼續說:"再者,我老早就失去了武功,向來也只喜歡獨來獨往,像你說的帶一群人去血洗別人家的事情,抱歉,我自認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嗜好。"
"哼!口說無憑。"黃樟又插了一句。
無憑你還說?我斜睨了他一眼。
國字臉大叔點點頭:"黃公子說得不錯,但忍冬夫人所言也有道理,單靠這一張面具作證據是牽強了些。"
"我倒看不出哪里牽強,瞧她那一副狐媚樣,什么事做不出來?"熊大嬸還是跟我作對。
矮個子老頭眼睛骨碌骨碌轉了幾下,保持了沉默。
老和尚又捋了一下胡子:"阿彌陀佛,依老衲看忍冬施主并未有所隱藏,老衲在此多時,并未察覺到她有任何內力。"
我點點頭,這老和尚說的話還算公道。
"可是!不是她還會有誰?"李公子仍不死心,但卻有些茫然,說話的聲音也稍嫌底氣不足。
"呵呵,誰知道你們惹了什么仇家?不過還有一個可能,血見峰上曾經出過一名叛徒,那名叛徒想偷走我的石--蓮雕……"
"石蓮雕?"堂內的人幾乎都倒抽了一口氣,有人甚至還低呼出來。
真是一群不誠實的人,我笑笑,繼續道:"沒錯,石蓮雕,也許就是那時順手把面具給摸走了。那名叛徒很可能對我懷恨在心,設局來報復我。"
小樣,就你會玩陰謀陷害,故事誰不會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