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我懶懶地趴在一張小木榻上,讓侍女一下一下地扇著扇子。古代人的耐力就是強,這么熱的天還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而我早已汗濕衣衫,可是偏偏礙于不能泄漏身份,只能任一層層的衣服把自己捂著。
那日血風不知起了什么玩心,居然大發慈悲地放過我,不僅讓人送我回我的雪里居,還順便遣了大夫送來解藥。我心里隱隱知道那家伙絕對跟黃鼠狼抱著同一顆心,只不過今年的毒解了,暫無性命之憂,沒有任務,又有下人可供差遣,我也樂的清閑,繼續我的窩居生活。
雪里居與七重樓相隔五十步之遙,比起旁邊的華麗,這里更顯簡潔。小廳內正東方放著一張紅木大椅,其左右各擺著一盤盤栽,大椅正對著兩排稍小的椅子,椅子間夾著茶幾,窗臺屋檐,無一分裝飾,唯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臥室內一門一窗,一床一柜,一木榻一圓桌,外加幾張小圓凳,柜子里清一色灰色男裝,還有一張銀色面具。后面的書房也是一樣的清冷剛然,整個雪里居找不出一絲女人的味道。當然,那也是之前的事了,自從我來后,就讓它來了個徹底的改頭換面,除了一些必須的打掃清理外,嚴禁下人碰我的東西,如今這里只剩下一個亂字,終于又讓我有找回了自己那窩的感覺。
屋后有一棵大榕樹,蔭大好乘涼,我讓人把木榻搬到樹下,每天下午就攤在那里,讓侍女擺上水果點心,一邊伺候著,直到深夜才爬回臥室。不知前忍冬是怎樣對待下人的,不管我走到哪里那群人都恭恭敬敬,叫他們向東他們就不敢向西,奴性十足,看到我的驚天巨變也只是漠然接受。我也懶得為他們洗腦,反正不關我的事,就當他們是機器人,我窩我的居就好。
“冬堂主悠閑得很啊!”好鄙夷的口氣,只可惜我在現代已經聽得起繭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兩個俊朗的身影映入眼簾。
說話之人身穿藏青色深衣,腰間別著一塊麒麟墨玉,肩膀很寬,頭發以一支碧簪束起,一雙鷹眸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人是長得不錯,可惜嘴角那一抹鄙夷的笑讓人對他的印象跌到谷底。而他身后之人,我眼睛睜大了一點。他身材與另外一人一般高,一襲月牙白長袍顯得優雅飄逸,手執紙扇,面如冠玉,目似清潭,發束以銀色高冠,整個人看起來溫和謙禮,讓人如沐春風。兩人面容雖不及血風,但也各具千秋。
半夏曾經說過,前忍冬一向獨來獨往,除非有任務,否則一般不與峰內的人有交集,除了半夏之外,就連峰主都很少晉見。四席之后的殺手隸屬四堂主管理,皆住于西院,首席是我,半夏是四席,那么出現在這里的應該是二席蔓青跟三席闌天竹了。
“怎么,冬堂主這一趟回來更加目中無人了?也是,聽說那天當著爺的面也敢叫囂呢,我蔓青和闌兄怕是高攀不起啊。”蔓青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睨著我。無聊,我翻個身,不理會擺明來挑釁的兩人,繼續假寐。
“你!”似乎我的不理不睬激怒了某人,聽得見關節“咔咔”的聲音。
“蔓兄,冬堂主傷重才愈,須要靜養,我們還是日后再訪較好。”溫和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闌天竹,這個名字我記住了,回過頭看他一眼,他莞爾一笑,竟讓我失神了一瞬。
“哼!”蔓青狠狠地甩了下袖子,轉身離去,闌天竹微微向我點了點頭,也跟在他身后。我閉上眼睛,嘴角不禁浮起笑容,對付挑釁的最佳方法果然還是漠視到底。
是夜,一樣的大樹,一樣的木榻,一樣懶懶攤著的我,只不過多了個不速之客。蔓青就這樣矗立在我身旁,和白天的鄙夷不同,此刻他的鷹眸中充滿著凌厲與敵意。
“你被廢去武功,還失憶了?!?
我看了他一看,算是默認。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知不知道半夏她……你怎么可以把她置于如此危險的境地?”
半夏?她怎么了?我突然憶起自從那天之后我沒有見過她,該不會真的幫我接任務了吧?真是糟糕,又欠人情。心里這樣想著,嘴里卻說:“我怎么做好像也是我們夫妻的事吧。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你!”他氣沖沖地一把抓起我的衣領,眼睛瞪得紅紅的?!耙郧暗哪阄沂枪懿恢?,可是現在,我要殺你比才死只螞蟻還容易。”恐嚇?就這么點程度,太侮辱我智慧了吧。而且,能不能有點新意,說什么不好為什么總說螞蟻呢?我半瞇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直到他自討沒趣地甩開我。
“你別得意!我看得出半夏對我有情,她對你不過是愧疚罷了,從今往后,你的女人,你的地位都由我接管!”他不屑地對我笑了笑,身形一閃,消失在無邊的黑夜。
這個人,怎么回事?真是無可救藥,自顧自地演戲也不看別人想不想看。隨手抓過一個蘋果,慢慢消化剛才得來的信息。蔓青是半夏的情夫,蔓青不知我是半夏的假老公,蔓青也覬覦這首席殺手的位置,而半夏也喜歡著蔓青,最后,以前忍冬的身手,能把她弄死的人很可能是有內奸。所以,結論是,蔓青是最大嫌疑人!
這下好了,我確定自己掉進狼窩了,那邊一個血風陰晴不定,再加上一個蔓青,還有一堆躲在暗處對首席這個位虎視眈眈的人,真是傷腦筋。
晚風輕吹,為我帶來睡意,迷迷糊糊中,忽覺有人靠近,帶著一陣淺淺的草藥香味。我繼續裝睡,那人把我撈起,靠在他暖暖的胸膛上?!岸瑑?,還好,你終于平安回來了?”溫和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著。
很久之后,久到確定那人已經離開,我才緩緩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剛才那個聲音是……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