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家的事情后, 我們完全沒有了在路上游玩的心思,快馬加鞭地回到了血見峰。
血見峰,算不算我在這個世界里的家呢?這里的一草一木好像都沒有變化, 一樣地還是那個像極了富人家后花園的殺手窩。上次來的時候是跟半夏一起, 這次換成了闌天竹, 但我的處境一樣沒變。只是半夏, 不知她從紫杉那里逃出來沒有?
"怎么不進去?"闌天竹擔憂地看著我。
我苦苦一笑, 一想到里面那些個難纏的人物,我就有點心灰意冷。
"金,金銀姐!"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話音未落,一只歡快的小麻雀便落在我面前。她激動地握著我的手, 兩眼淚汪汪的, 像是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金銀姐, 你沒事就好了,當初你被那個紫雪山莊的莊主劫走的時候, 云母可是為了你三天三夜茶飯不思呢。
"金銀姐,這段時間你究竟去了哪里了嘛?你大概不知道我們爺就要成親了,但是除了爺跟高總管,沒有人知道新娘是誰。
"金銀姐,你知道嗎?我們國家的皇帝前幾個月又娶了一位妃子, 名字叫金銀, 跟你的一樣啊。
"還有哦, 金銀姐, 你知不知道……"
我被云母小麻雀的一大堆"金銀姐"轟到暈頭轉向, 幸得闌天竹及時為我解圍:"云母,你的金銀姐才剛回來, 你不覺得有必要讓她先休息嗎?"
"闌,闌堂主……對不起,我不知道……"云母仿佛現在才發現闌天竹的存在,低著頭繞到我們身后靜靜跟著。
血見峰內果然如小獵說的那樣,好事將近。各個庭樓苑閣都掛上的紅綢,梁上的金漆重新上過,窗戶上也貼上了喜字。究竟血風的新娘是何方神圣?而且后院里原先那堆女人又要怎么辦?
剛走到七星殿前,忽見里面一個熟悉的影子走了出來,此人正是小獵。他看到我們似乎很驚訝,沖著過來說:"冬堂主,闌堂主,你們怎么這么早就到了?不是說要一路游玩著回來嗎?"
闌天竹淺淺一笑:"路上遇到了一些事。"
"事?你們也聽說了嗎?"小獵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還想繼續往下說,卻被云母打斷了。
"冬堂主在哪?我怎么沒看見呢?小獵,哦不,獵堂主。"云母不解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那動作跟之前小獵在竹林里的如出一轍。
"怎么,其他人還不知道嗎?"我問。沒想到小獵的嘴巴這么緊。
"小忍。"闌天竹拉住我,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說下去。
我拉開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什么關系呢?反正兩個名字都是麻煩。既然說了要拿回來就索性不要隱藏。"況且,隱藏也是一件麻煩事。
"厲害啊!我第一次聽見金銀姐說這么多話……"云母站在一旁崇拜地拍著手掌道。
"云母,"小獵有些顧忌地說,"我有些話要說,你先回去給他們收拾一下房間。"
"哦……"云母依依不舍地向后院走去,甚至一步三回頭。
這也是個活寶啊。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好了,說吧。其實沒什么好顧忌的。"我沒好氣地說,自從進到有血風的地方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其實,"小獵抓抓頭,小聲地說,"其實我已經向爺還有高總管報告過這件事,但是他們說一切等你們回來再說。"
唉……最不該告訴的那個你偏偏去告訴,你要我怎么說你呢?小獵。盡管血風一早就清楚這件事。怎么辦?我好像越來越還怕見到血風了。
闌天竹把手搭輕輕搭在我肩上,輕聲道:"放心,有我。"
"嗯。"
是啊,至少我還可以依靠竹精,姑且就先這樣說服自己吧。
"闌堂主,多日不見,近來可好?只是關天化日七星殿前,如此親密似乎有失禮數。"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突然傳來。
"高總管。"小獵立刻恭敬的低下頭。
闌天竹也放開我向他點頭致敬。
原來是曾經讓我跪地板的高老頭,他還是老樣子,臉上十年不變的嚴肅表情,左手冊子右手筆,一副判官模樣。他徑直越過闌天竹來到我面前,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但看到我時,臉色卻變得有些許柔和。奇怪,即使知道我是忍冬也不必這樣吧?想當初他罰我跪地板時那副不留半點情分的表情我還記憶猶新。怪異,太怪異了。
"金銀姑娘,爺在七重樓已經等候多時了。"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說出這么一句。
等候多時?我這才進來多久啊?這不是提前宣布我的死期到了嗎?
"知道了,現在就過去。"我垂頭喪氣地看了看闌天竹,再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一年前,我懷著有點不安的心情走進了七重樓。那時的我還以為血風就是那妖,如今那妖在我記憶中已慢慢消退,而血風卻成了我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梁上的紅綢隨風擺舞,妖艷,一如血風的紅衣。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呆在門口不進來嗎?"一道魅惑人心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中斷了我一切思路。進就進吧,反正生死都經歷過了。
"屬下闌天竹參見爺。"闌天竹單膝跪地,謙恭地說。
但是為什么?他是竹精,在竹林里他明明是那么自由自信,可以掌握一切,為什么要向他下跪?為什么要受制于他?
血風斜躺在軟榻上靜靜地看著我,鳳眼里閃過一道寒光,就像一把利劍,要穿透我的心。
"看來你還是沒有學乖!"他突然這么說。
軟榻兩旁各站了一個人,一個是血風的第一侍女木槿,另一個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錦葵。他真的為了血風背叛梵天?想不到這兩兄弟都是癡情人呢?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但被我壓下了。錦葵看到我依然沒有好臉色,但也沒做聲,只是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撇向窗外。
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如寒潭里的靜水,艱澀困惑,一屋子的人各有所思,各自沉默。闌天竹曾說前忍冬是一個謎,可對我來說,血風才是一個謎,即使他站在你面前,你還是對他一無所知。腦中亂作一團,回過神,屋內卻只剩下我和血風。竹精呢?他說過會在我身邊的。
"既然回來了,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跟你的主子干瞪眼嗎?我的小金銀,不,小忍冬才對。"血風邪魅地一笑,讓人不寒而栗。"不過,你回來得可真及時,看看那梁上掛滿的紅綢,它們是何其的鮮艷奪目,可是如果你不在,它們將會全部褪色。"
紅綢跟我有什么關系?血風的話背后總是隱藏著什么,我又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想說什么就快點說吧!拜托,我只是為了解藥而來的。"
"唔……你瘦了。這幾個月來日子過得不好嗎?"那家伙完全不理我的話,從軟榻上跳下,繞著我一圈圈地打量著。
"喂,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的語氣越來越差。
"不要,用這樣的態度對自己的主人說話!"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這個變態!每次跟他說話都會弄得我大傷小傷不斷。我用力抽回自己生痛的手,但上面已經赫然出現幾道紅痕。
他紅唇輕揚,又挑起我的頭發一邊撥弄一邊道:"嗯,很不錯嘛。學會斗嘴了,能把你那不搭理人的毛病改一改,也算是闌天竹的一件功勞。只不過,九蟲丹的解藥是不會給不相干的人的,我的冬兒,你覺得你該怎么辦呢?"
"你不是還要我去偷離劍嗎?"
"哼,聰明。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要完成另外一件事。"
"什么?"
"呵呵……小冬兒,你不覺得這漫天的紅綢很美嗎?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他放開我的頭發,在屋內轉了一圈,身上的衣服紅得刺目。
妖孽般的他眨眨他的勾魂眼,忽然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你還感覺不出,這將是你的婚禮,我們的婚禮嗎?"
我們的婚禮?
"你在開什么玩笑!"那個神秘的新娘到最后竟然是我?難道這一開始就是一個挖好的陷阱,等著我回來跳嗎?一切是那么突然……血風,那個變態跟我,怎么可能?
"為什么?"
"呵呵……忘了嗎?我說過有個人是我的寵物,可是我的寵物要逃跑,那我只能想個辦法把她拴住。免得有些外人總是覬覦她。冬兒,遇見我,是你的惡夢!"
惡夢……沒錯,本來就是惡夢把我帶到這里來的。
"如果我拒絕呢?"
血風又邪邪地揚起他的紅唇:"呵呵……抱歉,但是你沒有選擇。"
又是沒有選擇么?
離開血風的七重樓,在一片紅色中被淹沒,想不明白,這場莫名的婚禮,更想不明白,血風,你究竟想干什么。
風過,紅綢擺舞,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