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之內,如果只是一羣畜生,那麼這個天下遲早還是會移‘交’至他人之手。
遠寧殺了一個畜生,他用劍刺進了那個還在挨家挨戶收稅的稅官小吏的‘胸’膛之中。
殺一人,可得百人,甚至千人。
救百人,甚至千人,可得天下。
這是我告訴給他的話,現在武都城內什麼都有,缺少的就是民心,萬衆聚一的民心,沒有了這樣一件寶貝,武都城是永遠無法守住的,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替死,來換得武都城內上下所有軍民的心。
那個每月俸祿極少的小吏竟然在這武都城中擁有一座大宅,還自封爲東‘門’太歲,憑藉著在京城當了高官的舅舅。無數次他那宅邸的‘門’前被人潑滿了糞水,他又無數次抓到那個無辜的百姓捆綁在府邸‘門’口鞭打暴曬,每一個說起他的百姓,眼中冒出的都是無法壓制的怒火。
這種怒火如果不能撲滅,遲早會助反字軍燒掉整個武都城……
遠寧殺了他,就在他還在跟遠寧稱兄道弟之前,如今他的屍體就擺在尤幽情招工的東‘門’之下。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遠寧竟然一語不發,伸手就一劍刺了過去,他連躲閃的時間都沒有,甚至還沒有大聲的報出自己舅舅的名字,便一命嗚呼。
小吏身邊的家僕,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後挪動了幾下,大聲喊著:“你竟然敢殺了……”
遠寧一把抓起那名家僕,將其掛在木樁之上,用劍抵住他的咽喉。
那名家僕如今已不知什麼才叫人說的話,只是嘶啞地大聲叫喊,完全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些什麼,周圍所有的百姓此刻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膽大的百姓帶頭擊掌歡呼了起來,然後撿起腳下的石頭砸向了那名家僕。
這樣的事情,在反字軍來到後,是否會做?會他們反,便是因爲天下間有這樣的污吏,要保武都,便得提前做他們要做之事。
這就是民心。
遠寧站在一邊,任憑那些人用各種東西砸向那名家僕,又讓自己手下的士兵將已死的小吏屍體倒掛起來,讓武都城的百姓宣泄多年以來的憤怒。
我坐在家中的院落之中,聽著外面的喧譁,知道幾乎城中大部分的百姓都跑向了東‘門’,我擡頭看著還在屋頂的卦衣,喊道:“現在民衆已齊,可以去沿街散佈那條消息了?!?
卦衣點點頭,正要離開,我又叫住他。
我來到卦衣的身邊,沉思了片刻,問:“武都城中,有影響力的人物是哪些?”
卦衣盯著我,半響搖頭:“除了太守張世俊之外……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影響力指的是……”
我說:“例如鄉紳,又或者什麼法師,高僧之類的?”
卦衣道:“法師有一位,名曰邱枯,原先是一名算命先生,又稱呼爲本地最厲害的“下神”,後來因爲祈雨之事,被當地百姓奉爲神明,另外還有一個和尚,法號法智,是小廟甜水寺的住持,爲人慈善,常接濟周圍百姓?!?
我點頭:“在武都城中軒部現有多少人?”
卦衣答道:“不足十人,其他人在大‘亂’後都分散了下去,現在找回的只有十人不到?!?
我笑道:“夠了。”
卦衣道:“主公的意思是……?”
我說:“你喬裝一下,帶上幾個人打扮成爲京城高官的模樣,去找那位叫邱枯的下神,而那位法智禪師,我親自去,這謀臣來武都協助守城之事,還需要這兩人的幫助,必定事半功倍。”
卦衣點頭:“那太守張世???”
我說:“既然有鬼鶴祖師在這,遠寧自然會說服那個叫張世俊的人,當然在張世俊那,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就是真正的謀臣。”
卦衣離開後,我坐在庭院內,等著正午時分的到來……
不管是戰‘亂’,還是天下太平之日,神明在百姓眼中,一定勝過當朝的高官,甚至是皇上。因爲在百姓的眼中,神明都是公平的,即便這些個所謂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天下爲何物?百姓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與自己生活密切相關的事情,生與死,存與亡。讓一個身披金甲的將軍站在城中高呼,謀臣到來協防武都。不如讓那些百姓平日裡都已經奉爲神明的人,來散步這一消息,這樣的人一句就能頂官員的百句。
還有一刻到正午時分,我戴著斗笠一個人走到了甜水寺的‘門’口,在‘門’口只有一位小和尚在提著水桶清掃著地面,那小和尚年齡不過十三四歲,單手卻提著水桶,面不改‘色’,力氣甚大。
我上前一步,雙手合十道:“這位師父,請問法智禪師在嗎?”
那和尚放下手中的掃帚和水桶,還禮道:“施主,此刻正是法智禪師宣法之時,可前往正殿聽法,但不能高聲喧譁?!?
我道謝後,漫步走進寺廟,不過進去幾步,擡頭就能看見正殿,在正殿中間的地上,盤‘腿’坐著一位和尚,正在向旁邊坐著的五六個人講著什麼,那五六人之中只有一名的打扮像是雲水僧,其他人都只是普通百姓。
我走進去,只見那法智禪師嘴‘脣’微動,但卻不作聲,周圍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不時的對望一眼,完全不明白那法智禪師在做什麼。我在幾人身後坐下,閉上雙眼,靜等那早已不耐煩的幾人呵斥……
不出我所料,我坐下不到半刻,其中有一人就問:“禪師,爲何你不出一語?”
禪師笑笑,沒有說話,又繼續動著自己的嘴‘脣’。
那個雲水僧實在忍不住了,起身呵斥道:“你這老頭,說是宣法說禪,但又不發一語,到底爲何?”
禪師未說話,起身準備離開,此時我起身施禮道:“不立文字,便不施言語?!?
法智禪師停住腳步,回身看我一眼,笑了笑,轉身徑直走了進去,我隨後跟進,那個雲水僧作勢也要進入,卻被一旁的和尚一把攔住。
那雲水僧道:“爲何他能進去,我卻不能?”
那個和尚未說一語,只是做了一個“一”的手勢,然後擋住在我身後,不讓那雲水僧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