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很多的事情,在自己轉身之後就開始發生改變。此刻我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再一次回首往昔,竟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又已二十有餘。
不覺中又憶起那日謝別高個女生後被尚男找回家的事。那時夏淵用很平靜的語氣告訴我,他和尚男要離開這裡,房子留給我,每月會給我足夠的錢。他看著我的那雙眼睛彷彿在告訴我,他已經仁至義盡。
當時的我頹然的垂下頭,我是徹底的失望了。
有什麼好說的嗎?反正我也有了離開他的打算,只是不曾想要以這種方式離開。難不成我還有必要去對夏淵的舉動問個“爲什麼”嗎?“爲什麼”這東西本來就很虛,就算問出來答案,那又能怎樣?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還是不禁在心底大叫著問天。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爲什麼面對著夏淵的決定我還會如此痛苦。不甘心啊,爲什麼我會對夏淵如此眷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嗎?那個時候的我在聽到夏淵說出的決定後什麼也聽不到了,兩耳在轟鳴著,對面夏淵的嘴巴一張一合,一直一直,看得我的眼睛乾澀到難受。
後來,夏淵和尚男真的走了,應我的要求,於是我再次轉學。我承認自己的脆弱,這個有著夏淵足跡的地方終於讓我無法忍受。
不過這些都是七年前的事了,只是如今想起,心臟的那一邊卻是麻木的,彷彿那些人和那些事從未存在過一樣。只是在獨自一人時,我學會了放肆的笑——釋放出體內所有的力氣死命的笑……指尖都在顫抖,其實如果可以,我更加想要流出眼淚。
捻滅手中的煙,拉開燈,剎時整個屋子亮了起來,冰冷的光線,室內永遠的黑與白,看著這一切連我自己都感覺到快要窒息。
這個公寓不大,是現在的合租人大個找的,原來他自己一個人住,後來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一向厭倦羣居的我就搬進來了。房間用布簾隔起來便是兩間,六百塊一個月,有寬大的陽臺、廚房和衛生間,在C城來講算是很便宜的了,最主要的是還有寬帶,況且離學校也近。當然,我不缺錢,但下意識的節約。我怕。這些錢畢竟不是自己的,如果哪一天夏淵消失在我的世界裡……這些我不敢想,於是,我認定,只有自己的東西纔會給予自己一定的安全感。因爲得到也好,失去也好,都來得那麼快。手足無措也好,心平氣和也罷,說不痛那肯定是假的。只能靠自己!這是從阮姨走的時候起就深深體會到了的。那麼多次的教訓,這話於我來說不成真理都難。所以在利益之間的衡量,和在人數對比的情況下,我住下來了。
拉開落地窗簾,和家鄉不同,C城的天空彷彿很高,C城的星星只有到了半夜才能看得很清楚,而像現在這樣的季節,便是任憑你怎樣努力的睜大眼睛也看不星星了。笑了笑,其實還好,至少在大多數時候,這裡夜晚的風冰冷卻又不失溫柔。突然地,我想起了韓易文,他,現在還好吧。
韓易文,想起他時,心底的感覺我說不清楚,只是經常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這個人。那晚他那倔強又冰冷的表情一直盤旋在我夢裡,大概是我愚笨吧,因爲我始終不明白,那晚的他爲什麼不還手,那麼驕傲的人……
“Lonely / I’m so lonely /I have nobody / For my own……”——音樂聲響起,我猛地一驚,回過頭去看著牀上的手機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只怔怔地盯著它看,卻沒有去接。許久,音樂聲停止,然後又再次響起。我皺眉,但還是從沙發上起來把手機接起。
“你好,我是夏夜?!?
“啊!你小子帶了手機啊,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我以爲你又沒把手機帶身上呢?!?
是回家過年的大個,在煙花綻放的夜晚,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喂,怎麼不說話?今天是大年夜,兄弟,玩得咋樣?”
電話那頭,大個說話還是那麼有精神,我把手機撤離自己的耳朵一段距離,沒有回話。
“還好?!蔽艺f,“呵呵,外面很熱鬧。”
“嘿嘿,我回來給你帶吃的,不知道你小子怎麼想的,大過年的恁是不回家,喂,怎麼樣?一個人過年刺激不?”
“恩,沒有人和我搶吃的,很好。”我笑著說道,輕輕偎著牀角,順勢坐了下來,地板涼涼的,讓我感到舒服。閉上眼——心寂寞得太久了,在這樣的夜晚有個人和自己說著話,感覺真的很好,有那麼一瞬,我甚至感覺到了鼻間的酸意。
“靠!我說,兄弟你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咋那麼沒出息呢?再說,就你那胃,誰會稀罕和你搶吃的??!”
“呵呵,說的也是。對了,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和你家小麗吵架了?”
“行,你行!不服氣兄弟我有老婆你也不要大過年的咒我吧!我這可是特地給你打來的新年問候電話,說話摸摸良心好不好。”
“是,是,我錯了,對不起。”
“呵呵,這還差不多。啊,我媽他們在叫我了,不說了啊,我先掛了。還有,新年快樂!晚安!”
晚安嗎?我放下手機,躺下,把手放在心臟的地方,瞥一眼窗外——
窗外菸花絢爛,這裡卻是滿室的“寂靜”。
於是,我道,寂寞,只是寂寞而已。
白宇說,寂寞沒關係,只要不是空虛,因爲空虛這東西,是會讓人絕望的,雖然現在我仍不明白這話所包含的意思,但終究,這話我卻是記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