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的我的愛? (三十九)
其實我一直都認爲感情是個麻煩的東西,因爲它會在把你的所有神經都侵蝕了後讓你感覺到深深的無助。但是,總有些什麼時候,我還是會毫無理由的對什麼東西產生念想。這種念想如無限延長的細線一樣緊緊纏繞著我的心臟,就像火苗在燃燒,熾熱感讓我痛苦並快樂著。然後在某一天,忽然斷了線,我彷彿聽到笑聲從海的彼岸傳來。笑聲變成嘆息,嘆息變成抱怨,抱怨變成輕啜。聲音背後的無助我聽得清清楚楚,卻無法馬上對它展開思考。過了一天,兩天,我才感覺淚腺被牽動,吸吸鼻子,眼眶都沒來得及溼潤就幹了。我難過得無能爲力。
這幾天我就是懷著對韓易文的念想度過的。我知道,如果韓易文願意,就一定能找到我。然而,來找我的人卻不是我想要見的那一個。
當夜晚用一塊深藍色的幕布漸漸覆蓋住這個城市的時候,我見到了尚男。此刻我正坐在高級咖啡廳裡,尚男就坐在我對面。
“雖然我們七年未見了,但那天一見到你,我還是馬上認出來了。只是當時太匆忙,才一回頭,你便不見了。”尚男朝著我緩緩的說道。
“那,現在找我,是有事嗎?”我問。
對尚男我說不上討厭,這個人讓人恨不起來,他有這種魔力。
“呵呵,只是那麼多年不見了,想和你聊聊。”
尚男微笑著,三十幾歲的人了,還如二十幾歲的人一樣,歲月並沒有在他那張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
“你……沒課嗎?怎麼會在這?”尚男問。
對啊,還有課,畢業論文也還沒寫好。我這是在這裡幹嗎?心下愕然,最後化爲自嘲的笑。
“啊。”
“那……”
“明天我就走。”不經過大腦思考的話脫口而出,沒有驚到對面的人卻嚇到了我自己。
“你,過得好嗎?”尚男呼出一口氣,然後問道。
我渾身一僵,答道:“好。”看著尚男的笑容,我突然有種想要撕毀掉一切的衝動。接下來來是一陣壓抑的沉默。兩個人相對無言。在喝掉第三杯咖啡的時候,我失去了全部的耐xing。
“我要走了。”我邊說著,邊準備站起來。
“等等!”尚男焦急的拉住我,用帶著請求的口吻說道,“再坐一會兒吧!”
無法忽視尚男緊粘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我躊躇了一下,無奈的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到好一陣緊張,通過搭在脈搏上的手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加快。
“我去趟洗手間。”終於,我說著站起來,向洗手間走去。
在洗手池旁,我拼命的用冷水往自己的臉上澆。但這樣絲毫沒有緩解我的緊張感。使勁擦了擦臉,我決定,出去後無論如何我都要跟尚男告辭回旅館。可還是遲了。
“呀,看到剛剛走進來的那個人沒?是個美男子呢。真的好帥!!比模特和明星還帥!”
往回走的時候,我聽到一旁的兩個服務生在小聲的聊著。
“可能是模特吧。不過在等他的那人也很帥,今天真的大飽眼福啊!還有啊,剛剛那個座位還有一個一起等的人,學生模樣,長得好漂亮!”
“小花,人家是男生,哪能說漂亮?”
“就你老土!男生就不能說漂亮啦。人家男……”
我擡起頭,被叫做小花的女孩一看到我便立刻噤了聲。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我徑自往大廳走去。就在走近距離那個座位幾米遠的地方時,我的呼吸滯住了,我看到了那個每每只要一想起就會讓我內心頓痛的身影,而他此刻就坐在尚男的旁邊,我原來位子的斜對面。
“唷,小夜,淵也來了!”
在我準備離去的一剎那尚男的聲音成功的讓我的動作僵了下來。慢慢的挪過去,我彷彿聽到了密密麻麻的、憂鬱的喧嚷聲,它們灌充在我的耳朵裡。坐下時,我甚至聽到了骨骼裡發出的抗拒聲。身體裡的血液再也不肯聽從規則的管束,它們開始在我的身體裡肆意亂竄。我只想求饒,夏淵凝視我的眼神讓我產生語言障礙的同時還變成爲暫時xing的癱瘓者。四肢冰涼,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連拿起那個小勺都是個問題。
“淵,那麼多年了,你們兄弟倆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我父親那還有點事,你們聊聊吧,我就先走了。”尚男站起來,溫柔的笑著,“小夜,我的電話號碼放在桌上了,你帶著。要回學校的時候說一聲,我去送你。”
我動了動嘴,沒能發出聲音,最後只能朝他點點頭作罷。
尚男離去,我以爲夏淵會甩頭就走的,然而他沒有,看來尚男的話對他很有分量啊。只是……沉默,尷尬又難耐的沉默在四周散開來,蔓延過我的皮膚。我的神經緊繃著,我不知道夏淵到底意欲爲何。我費力的在腦子裡搜索著言語,拼命的在心裡組織著詞彙,終於,我開口道:“哥……那個房子的事……”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放在桌下的雙手,“房子的事對不起。”
“是我要尚男讓你賣掉的。”過了好一會兒,夏淵纔回答。那熟悉的、充滿磁xing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我幾乎以爲那是自己的幻覺。
“是你?!”我吃驚道。因爲當初尚男他只是提出建議,而決定卻是由我下的。他並沒有告訴我說要賣掉房子是夏淵的意思。
“爲什麼?”我問。
“沒有原因。”在我快要放棄聽到答案的時候,夏淵開口了。他的眼睛望向我,又像是穿過我望在了別處。
“你牀頭沒有帶走的那張合影被我收好了。”躊躇著開口,我垂下眼簾看著杯子裡漸漸融化爲水的冰塊。雖然知道在夏淵面前有關夏草的一切是個囧囧,但我還是說出來了。只因我實在對夏淵爲什麼沒有把那張他那麼重視的相片帶走感到好奇。
果然,在聽到我說的話後,夏淵身形微微一僵,他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這樣的夏淵讓我忐忑不安。
“給我吧。”夏淵說。
“好。”我點頭。隱隱地,我聽到外面風聲在響。颳大風了。“什麼時候?”我問。
“現在。”夏淵說著,站起來。“尚男結過帳了。”他說。
“恩。”我點頭,在起身的一剎間,我定住了,一對剛走進來的貌似情侶的人奪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是韓易文和上次來找我的女人。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們,上次那女人來找我的情景又浮了上來,如電影循環放映一樣在我腦海裡播放著。
“怎麼了?”大概是見我久久未動,夏淵開口問道。
“沒,沒什麼。”好半天,我才緩過神來。夏淵順著我的目光,再看看我。不難想象我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是他?”夏淵看著那兩人囁嚅道。
“走吧。”夏淵看了我一眼,接著便很乾脆的向門口走去。
我提起腳,寸步難行。夏淵的背影在眼前晃動著,疲憊席捲而來,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夢。
可是,誰能保證夢裡的那個世界就一定是不存在的呢?什麼是真實的,只能說感受是真實的。
“喂!你到底是怎樣?”不耐煩的語氣。一隻手猛的拉過我,我恍過神,看到夏淵的臉在我面前瞬間放大。他眉頭緊鎖,眼睛裡透著怒氣。
“我……”回過頭,我看向咖啡廳,“不,沒什麼。”
夏淵神色一凜,緊抿著脣將我拽著向前走去。
“爲什麼回來?”夏淵在路邊小公園的樹叢裡放開我,“不是還沒畢業嗎?爲什麼要回來?!”
“……”我低著頭,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難道要說是因爲韓易文的事擾亂了我的心,我來這守望的嗎?
“是他吧?是因爲他吧?”冰冷的聲音,夏淵的臉在昏暗的路燈下失了真實感,搖曳的樹影裡,他就好象懸掛在簇葉中的影子。
“我要回去,回那個咖啡廳去。”沒有回答夏淵的問題,我堅定的說道。狂風吹散了我的猶豫。
“不準去!”夏淵抓住我的肩膀,強迫我的臉對上他,“他和那個女的在一起。”
“?!”驚訝的看著夏淵,我搖搖頭,“我想去問個明白,我不進去,我在外面等他。”
“你……”夏淵盯著我的眼睛,“你和他……”
“算是戀人吧。”自嘲的笑著,半晌,我說道。
夏淵抓在我肩膀上的手緊了緊。他定定的看著我,很久,他鬆開手轉過身掏出了一支菸點上。
“哥,我……”想回咖啡廳……
還沒說完的話被夏淵的動作打斷。他粗暴的拉著我,說了句:“去你住的地方。”
夏淵還是那個夏淵,即使是七年過去了,他給我的感覺也完全沒變。甚至連對待我的態度都沒變。尚男曾經在電話裡告訴過我夏淵其實有看過心理醫生,但是我想,他那根深蒂固的個xing是不會改變的吧。在那樣的家庭裡,沒有母親,得不到父愛,不倫的愛戀,連正常的兄弟愛都沒有擁有過,很多東西在夏淵還小的時候就已經生根發芽。他的許多行爲和思想必定異於常人。我常想,他其實和我很像,自私,都缺乏安全感,都希望被愛。所以他身邊一直有尚男,而我則舍不下韓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