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寶本是想著等紅景那邊忙完了通知了,他在去請,哪知回畫舫上沒聽兩支曲子,就聽說洪家來人了。
來報信的還說的不清楚,洪天寶以爲是來找他的,他又等了一會兒,後來才知道是直接去了知府府上,他急忙趕來阻攔。
心裡一直擔心著,心心念唸的說:千萬別已經見到紅景了,千萬不能讓紅景遷怒看,千萬要如何如何……都沒用!
——他到的時候,紅景正在門口站著。
也是沒辦法了,紅景在後面喝茶都喝不了,門房上的人幾次來傳話,雖然被擋在外面了,但一撥一撥的,多來幾次紅景能不出來?
端是一個姓氏,紅景就被壓的猶如孫悟空背紅孩兒——舉步千金。
紅景看著這幾個年過四十的老大爺們,不恭不敬的對她行了半禮,就沒有然後了,完全一副高姿態。
“幸好阿澤沒出來,你們還真敢澆油呢。”紅景撇嘴,下一句還沒說出來,洪天寶邊跑邊喊:“姑姑,姑姑見諒,我來晚了!”
紅景冷眼看她,不僅來晚了,還喘著粗氣,甚沒形象。
洪天寶跑的急,到地方也不敢立停,原地減緩跑動著,大口喘氣,說的急急慌慌:“對不住,我真不知道會這樣,姑姑別遷怒,家裡還有老祖宗呢。”
“我不遷怒,是誰的錯誰自己認了就行。”紅景給他個面子:“我聽說,洪家家規森嚴,這亂傳話算是嚼舌根的吧?怎麼個責罰?”
“沒有沒有,姑姑你一定記的不是洪家的。”洪天寶連忙擺手,他對家法簡直是刻骨銘心,不能再來一次了,堅決不能!
“洪家老祖宗還在,你身爲晚輩,身份尊貴,怎能如此不孝呢?”洪家大伯總算找了個說話的空檔——他剛纔就想說,但紅景先說了話,他不能和女子相爭,然後紅景還沒說完,洪天寶又來了,以至於他等到了現在,才說上一句。
只一句,就被紅景懟回來了:“你還知道我身份尊貴呢?”
眼看苗頭不對,洪天寶極力挽回:“姑姑你見諒,大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應該是受了老祖宗的令,來接您回去的……”
“父皇都不敢強行讓我做什麼,你們洪家算什麼?”紅景打斷他的話:“少拿這些場面話出來說,我還沒認回去呢,現在就擺明了這種態度,是想怎麼著?想等我認祖歸宗了好拿捏嗎?”
洪天寶暗暗叫苦不迭,紅景是真生氣,他先行告罪:“不敢不敢……”
“我諒你也不敢。”紅景冷笑一聲:“趕緊把這幾個人帶走,真當自己是皇親國戚了,敢來知府府上鬧,當大越沒有王法嗎?”
洪天寶急的汗都下來了,怎麼還沒人來?他趕來的時候,已經讓小廝回去傳話了,他就怕他一個人撐不住……
“還不走?”
紅景說完就那麼看他,看了有一會兒了,他就不動,也不應答,就這麼生拖延著時間。
洪天寶還沒說完,一旁的洪家大伯想要說,才一張嘴,只說了一個字:“你……”就被紅景給呵斥了:“閉嘴!”
“姑姑,你好歹給個機會,我被家法打怕了,你看在咱們是老鄉的份上……”洪天寶越說聲音越小,眼神裡帶上了討好:“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大人大量,肚能撐宰相……”
紅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未來風搖雨不定,上船也要上一條結實的,且不說是最大的,起碼,應該是能看得到的結實,就算撐不到岸邊,也會離岸邊最近的那種,只差一步。”
這話意思幾重,洪天寶覺得自己領會到了:“用最後一跳,就能上岸。我懂,我懂!”
他如此表現,真誠了不少,紅景淡淡笑了:“懂就好,這樣你還有點兒本性,看看之前的掩飾層多厚,都到這種程度了,才稍微露點兒原本模樣,果然我之前不信你是對的,回吧。”
“不是……”話都說到這兒了,怎麼還讓他回呢?
路上忽然起了一陣腳步聲,快速跑過來,沿途還叫著讓開,隨後是一輛軟轎被八人擡來。
八擡大轎啊,來的是個厲害的,紅景擡手按住洪天寶的肩:“來的是誰?”
洪天寶感覺肩頭一沉,明明他比紅景高,但肩沉的讓他不由矮了身,如實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紅景沒鬆手,就那麼看著。
看著轎子到了門前,轎伕停轎,隨轎侍女掀開轎簾,扶下來一位棗紅鞋面紫紅下襬葡萄紋繡大牡丹的……老婦人。
洪天寶比紅景更吃驚:“老祖宗怎麼親自來了?”
紅景其實已經猜出一二了:就算有人扶著,走路也顫巍巍的,厚粉遮面,那手也是雞皮枯枝,這人若是在洪家,那肯定身份不低,想到她之前見過的洪家上任家主的年紀,也八九不離十了。
再聽到洪天寶這一句,她就呵呵了:“來強的嗎?”
洪天寶往下縮著肩,低聲說:“我過去問問,給你打手勢行嗎?”
“不用,她已經過來了。”紅景鬆了手,直接環胸。
——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動作,那種高冷的疏離感頓時凸顯。
那老婦人走到近前,微微躬身:“老身給利親王妃請安。”
“免了,”紅景微微揚了下下巴:“杜知府,這是來找你的嗎?”
杜如燕做了好一陣的“圍觀羣衆”了,只覺得王妃這處理方式太過霸氣,忽然間被點了名,都發蒙了:“不是!”
紅景點頭,一臉恍然的神色:“哦,不是找你的,”微微一頓,下一句就是:“那是找誰的?”
洪天寶差點笑噴,紅景還敢說,這大概是老祖宗最被刁難的一次了。
但一擡頭,被老婦人那凌厲的目光一瞪,洪天寶急忙說:“姑姑,這是老祖宗。”
紅景重新打量過來:“你的老祖宗?”
“老祖宗哪裡分你的我的,這是洪家的老祖宗啊。”洪天寶不敢再讓紅景繼續這麼扯皮下去,他拖延時間是硬拖,紅景是歪樓,幾句話就帶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