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景雖然路上耽擱了,但到家的時候,家裡還是沒人回來。
擡頭看了看月亮,正是中天。
這本是花前月下的好是好,偏偏她是對影成三人的單隻,擡頭擦了一把臉,把花燈點了,她直接掛在自己屋檐下,開始研藥——不能因爲阿澤走了,她就不治自己身上的毒了。
這毒性霸道,她纔給自己種上一天,卻備受煎熬,所以解藥是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紅景!”院門外忽然有人喊叫:“紅景,你快點出來!”
是個男人,但不是阿澤的聲音。紅景握緊了手裡的藥杵,搗藥搗的噼裡啪啦,就是不動。
“紅景!”
那人直接拍門,大概是仗著沒人,拍門還夾雜著踹。
紅景從聲音上就能聽出來,她伸手嚐了嚐藥臼裡的粉末,味道是不怎麼好,但藥材齊了,她一口氣悶下,這才抓著針囊出來:“門拍碎了,你賠啊!”
“紅景!你快點兒出來!我妹子出事了!你快點!”來人是里正家的次子,上次也是他來紅景家叫的馬槐。
紅景一邊放下門栓一邊說:“你妹子出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門一開,還沒看清人,胳膊上一緊,就被拉住了:“上次就是你看的,你肯定能治,快點!”
他就這麼拉著紅景,一路跑。紅景跟頭流水似的,到楊家都快要喘不過來氣了:“呼,呼,呼……我家大門呼……都沒關……”
里正在院子裡抽菸袋,看到自己兒子拉著紅景,咳了一聲。
wωw ⊙тtkan ⊙C○ 紅景被驟然放手,剛纔還扶著她的力道忽然消失,她差點摔下去,那人又扶了她一下,看她站穩才鬆了手。
幾個深呼吸之後,紅景站直了身:“里正叔,怎麼回事?”
里正嘆了口氣:“你去看看二妞吧。”
這態度……好是好,但是也太明顯了,紅景拒絕:“我一個人看,不太好吧?萬一她有個什麼事,我要是進去了,那豈不是成了我的錯?”
“她還……”
“你快點進去!”
里正話還沒說完,他那次子楊平直接動手,拉了她就進屋。
紅景恨不得直接拿針扎他!
屋裡血腥味重,幾天不見,楊二妞瘦了一大圈!紅景還沒來得及說話,楊二妞就說:“紅景,救我!”
看到她這副樣子,紅景心裡悲慼,伸手按住她的脈搏:“我拿來的藥呢?”
雖然她每次都是被攆出去的,但對於楊二妞,這個她來到這裡之後第一個被她診治的病人,她還真很用心的,但看現在崩漏的程度,她大概是沒有好好吃過藥。
“我娘不讓吃……”
這些天楊二妞也是受老大罪了,她想動也動不了,大嫂雖然來看到,但她娘總是說她沒福氣,錯都是她身上,可是她什麼都沒做,現在也想通了,不是她貪嘴,是她沒想那麼多,現在想來,是孟雲鶴!
但那是她喜歡的秀才啊,她只是趕緊好了去問個清楚!
拉住紅景的衣袖,她泣不成聲:“紅景,我知道你心好人善良,救救我,我真不是有意和你搶孟雲鶴的……”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你還提它做什麼?別哭了,你現在哭,是想以後眼瞎嗎?我上次拿來的藥,沒用完吧?趕緊去熬了,再給我準備盆熱水,我先幫她止血!”紅景打斷她的話,直接吩咐。
上次楊王氏去她家裡訛她,藥肯定是沒用完,要不然血量減少她就沒借口了,最關鍵的是,從楊二妞的脈搏上來看,她根本就沒吃多少藥,藥物的作用極其輕微。
里正家就里正和次子在家,紅景要給楊二妞看病,連個打下手的都沒有,里正肯定不可能給自己女兒端水,這事就只能楊平做,一個大男人,頭也不擡的端盆水進來,出去的時候還撞到了門框上。
紅景起身關門,先拿布巾給楊二妞的穴位熱敷了一會兒,然後下針。
楊二妞害羞了,別開臉說話掩飾著自己:“上次,我娘不讓我說,可是這些天,我真的想明白了,要是我死了,便宜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對啊,生死之際,能看明白很多事。”
就算她想明白了,紅景也不想和她多說。
楊二妞接了話就說:“孟雲鶴他對我做的事,是不是也對你做過?”
……
紅景沒說話,在心裡數秒之後拔針,隨手替她蓋好:“一會兒把藥吃了,要是不相信我,明天叫那個馬半仙再給你看看。”
“哎,你這就要走了?”
楊二妞只覺得沒有了一直都在的無力感,雖然她還是沒力氣,但有氣了,說話都連貫了也不累了。
紅景擦了針,收好起身,鼻音嗯了一聲,走人。
“紅景,”楊平從竈屋裡出來,直接給她錢:“上次你就沒收,拿著吧。”
她撇了一眼,四吊,這在村裡來說,可不算少了。
但對於她嘛——“我不收這個,里正叔要是過幾天得空,幫我個忙就行。”
有理有據還得有關係,這就是現實。
……
往家裡走著,紅景在心裡想著怎麼和紅安紅苗解釋阿澤自己走了的事,她已經想好怎麼說了,但一進院,卻看到阿澤正在和紅安唸詩。
“月是故鄉明……”
“月是故鄉明……小妹,你剛纔去哪兒了?回來一路也沒見你,家裡也沒有,只有這兩個燈。”
紅安正跟著念呢,看到大門進來了人,立刻就過來,伸手就拉她。
紅景直直的看著蕭澤琰:“你沒走?”
“走哪兒去?和你走散,我就回來了。”
蕭澤琰淡淡笑了一下,他不是沒想過直接一走了之,可是走了半條街之後,他擔心紅景毒發,這毒折磨他這麼多年,雖然現在控制住了,但紅景讓他莫名的不放心,折身返回,卻沒找到,反倒遇到了還沒回去正在看燈的紅安。
紅安是答應了李二妮要給她帶好看的燈還要講月夕會的事,才準備待到會散了再走,但是遇到了蕭澤琰,又聽說找不到紅景了,立刻就回來,回來也沒見到人,蕭澤琰心裡大爲不安,單不能表現出來,就轉移了話題。
此時見到紅景,他覺得自己沒走,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