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遇春做了八菜一湯,可以說是很豐盛了。
總共五個人吃飯,就算他做的好吃,也未必吃得完,況且,他的刀工,很一般。
紅景一眼就發現問題了:“你想學廚,是不是想學人家的拿手菜?”
“不是!”說到學廚,葉遇春很有精神:“我只是想學他做菜的手藝。”
“然后呢?”紅景坐下,看著桌面上的盤子:“這菜都什么菜名啊?”
“然后他就不用心教我,每天只讓我做些雜活,總是說我時候不到,這八道菜,是我偷偷學的,”說起這個,葉遇春有些得意:“醋溜丸子、鍋塌茄子、紅燒鰱魚、干煸排骨、悶乳鵝、醬雞肉、小蔥木耳和清拌蓮藕。”
看他那嘚瑟樣兒,紅景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蓮藕:“你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葉逢春倒酒:“喝兩杯吧,遇春,給你姑姑敬酒。”
葉遇春剛得意完,就被老爹給指派了,很是不情愿,端了酒杯,往紅景面前遞:“姑姑,敬你。”
這是什么稱呼?
紅景都沒反應過來是叫她的,直到酒杯在臉前,她有些不解:“為什么叫姑姑?”
“你是個姑娘,年紀還沒他大,要做師父,就稱姑姑。”葉逢春笑著解釋了一句:“你不知道這個?”
紅景搖頭,她還真不知道這個,葉遇春已經很不情愿了,她還這么迷糊,他端著酒很沒面子:“姑姑,喝酒。”
“既然是叫我姑姑,那你就該執弟子禮,你這成什么樣子,不倫不類的?”紅景給他較真,這酒可不是胡亂喝的。
葉遇春和他爹因為紅家的話,談的還算融洽,細想之后,越發覺得紅景說的很有道理,但心里認可,嘴上還不想認可,她年紀小,能唬就唬,能略就略,哪想她還較真兒了,葉遇春雖然不甘心,但還是重新執了弟子禮。
“師父在上,徒弟給您敬酒。”
看他還算乖的份上,紅景就沒再挑什么,接了酒杯:“嗯,起來吧。”
葉遇春坐下首,在麥冬位子前面。葉逢春咳了一聲,他急忙給紅景夾菜:“姑姑吃菜。”
紅景沒接,看著他說:“光有聰明是不夠的,就算是個天才,是神童,也沒有一步登天的捷徑,你想學人家手藝,卻不肯扎基本功,別說絕技不外傳,就是有心想傳你,你沒基本功,也沒法學。”
葉遇春剛才端著酒杯端了半天,此時又夾菜在半空里夾了半天,聽紅景說完,他覺得臉都沒了:“姑姑,你這話,是說的廚藝還是針術啊?”
紅景伸出兩指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無論學什么,都是從基本開始的,就像麥冬,很機靈也很有眼力勁兒,但他沒從藥名作用開始背,每次抓藥都那么難,這就是沒有基本功。”
葉遇春的筷子直接掉了,他竟然拿不住!
筷子掉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清脆,葉逢春都有些驚訝。
紅景笑了笑:“因為我一會兒要回去,所以趁著吃飯多說了幾句,也就這一次了,以后,我都不會說,吃飯吧,逢春叔,謝謝招待。”
說著,又喝了一杯,安靜吃飯。
食不言。
葉遇春心里有一百個疙瘩、一千個問題,但紅景不說話,飯桌上安靜的只有吃飯的聲音,他竟然也覺得說話不好。
他什么時候食不言寢不語過?
真是奇了怪了!
……
蕭澤琰吃過飯之后,擦嘴的動作尤為優雅,紅景多看了幾眼。
他被看的很不解,伸手又摸嘴角:“我沒擦干凈嗎?”
“擦干凈了,所以我才看。”紅景笑著,又抱起藥臼:“提醒我明天要把那個藥臼帶來,我和這個換了。”
“這和家里的那個,哪里不一樣?”蕭澤琰伸手替她拿,上下看了看,沒看出區別。
葉遇春跟在后面送他們,插了一句:“大小不一樣。”
紅景回頭,交代道:“你若是有空,就給自己縫兩個沙袋,不用多沉,兩斤就行,綁在小臂上,沒事就綁上。不用送我們了,回去忙吧。”
葉遇春大驚:“你怎么知道這個的?!”
他去積香廚里學廚的時候,那張大廚就是這么說的!他不知這有何用,綁過兩次就沒再綁過了,沒想到今天又聽到了差不多的要求。
“什么我怎么知道的,行針要有力量的,可不是你看著那么簡單一扎就行的,吃飯的時候你連筷子都拿不住了,你沒想過原因?”紅景白了他一眼:“還以為你聰明呢,原來只是面上聰明,里子里,這么笨。”
葉遇春皺眉垮臉:“不是……怎么就得綁沙袋呢?”
他是真不明白。
看著紅景和她的病人就那么走了,葉遇春偏頭想了想,回去綁沙袋了——都這么說,或許沙袋真的有用?
……
“你剛才是故意的吧?”蕭澤琰趁紅景拿了藥杵在手的時候,低聲問道。
紅景就是中意這藥杵,把玩不夠:“那是真的,都是練出來的,我不用故意整他,若他有心學好,苦頭大著呢。”
“他不聰明,又不聽話,你為什么同意收他為徒?”
看她說教都覺得累,要的以后教起來,還不知道要怎么累呢。蕭澤琰忽然不想讓她受累。
“因為我要用他的藥材,要用他的地方,還拿了他的針給你排毒,還沒給錢,所以他說要我教他針術,我沒好意思拒絕。”紅景這個,確實是人情分量重。
她的針灸是跟著她爺爺學的,同輩里的堂弟堂妹們,都沒她下功夫,所以她學的最精,其實當時學,只是為了一口氣,因為可用之處實在很雞肋——大醫院里都是有名望的大夫才有針灸客人,她實習的時候都知道。
但老天待她不薄,雖然讓她早逝,但她在這兒,針術還是杠杠的!
蕭澤琰看著她的表情,雖然她一直在笑,但他覺得那是她特意做給他看的,在安慰他。是因為他,紅景才收個笨徒弟的,也是因為他,紅景才受這么多累,他心里,有種說不清楚道不明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