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十六,拜堂前十天,云長天對衷瑢要認個義父這事越來越著急,他心里想著到時候就不要明說自己的目的,瞞著凈姨那邊,帶衷瑢她到人面前溜一圈,客套點喊個義父就算認了,拜堂那天直接將人從那邊府里拉來,街上百姓見了便會知道,哎呦,云大少爺娶的月娘原來還是某某家里的,不單單是個風月娘子,
他拍手就這么定了,趕緊地出門去找他覺得合適的門戶,
梁又夢這幾天搬進了董家的院子,因為董忭出征在二十一那天,所以最近她只得跟嘉言擠一個房間,
董忭知道了心上人之后要住自己屋子,趁著還有幾天空閑,把屋里屋外徹底清理過,問他貼心的叔叔借錢換床鋪換被面,又不知從哪里扛來一架梳妝臺,總之準備的齊全,歡迎她隨時入住,
夜里睡前,嘉言總是要找梁又夢說會心里話,得她一點切實的安慰才肯安穩地閉眼睡下,
這小女人一直不肯說出那位情郎的身份,便以為梁又夢永遠不會知道他倆之間的事,嘉言將云長天說成了東街的某位郎君,將衷瑢說成了南門的某位小姐,夜里冷寂,梁又夢靜靜聽著她對那位虛無小姐的嫉妒與怨恨,又是輕責那位無腸公子的涼薄和多情,重悔她自己的癡迷和沉淪,
這樣的事說多了,某夜,梁又夢問她:“姐姐你既然這么討厭那女人,干嘛不報復她,不然心里憋著多難受啊,”
嘉言雖然善妒,偶爾也有點壞心思,但實際要她去惡意作弄別人,還是于心不忍的,便應道:“這樣不太好,畢竟那位小姐也沒做錯什么,說到底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才不會,你想,是你跟那位郎君相識在先,就算沒有名分也有夫妻之實,你說是嗎,如果沒有她出現又是將郎君搶走了,說不定你還有機會等到他呢,”梁又夢為她打抱不平,希望她能狠狠心,為自己出口氣,
“行了你快睡,這事隨它去吧,”嘉言有點心煩意亂,想到衷瑢和云長天的恩愛場面實在是拗不過自己那顆想哭泣想流血的心,任憑它去恨去痛,他們牽著手走過自己面前的場景,太美太殘酷,她在腦中一遍又一遍重復,想看個仔細,可是越仔細,那種脫韁的嫉妒之情就越是虐的她身心俱疲,
她該怎么辦,一輩子都逃不出云長天的陰影,往后還能重新愛誰,還能重新來過嗎,
十一月初十的清晨,云長天來衷瑢的住所敲門,那么一大早,美人兒還沒起床呢,他就嚷嚷著讓她快點,今天有要緊事,
衷瑢不得已掀了被窩,只穿著一身軟棉的淡青襯衣就跑去開門,外面的寒風裹著大雪呼呼地涌進來,著實冷到了她,
云長天穿著厚厚的襖衫,披著毛邊斗篷跟著一股冷氣進了屋,見她邋遢的睡眼惺忪樣,頭發還亂糾亂卷著,便卸了斗篷蓋到她身上,笑道:“快些去洗漱,等會我帶你去見見幾位朋友,”
她拾掇好自己,上下打理一遍,又恢復了平時的可人模樣,起床氣也泄了光,便招著手讓他彎下肩膀來,細柔地點吻他臉頰,愛意深涌,
她舍不得放開他,偏要趁著外面天色還昏暗著再與他纏綿會,
但云長天心里急,生怕去晚了人家有事走掉,從她手里取了斗篷拉著她趕緊趕路去,
衷瑢對他要做的事完全糊涂,還以為只是帶她出去見見世面,認識認識同僚朋友,馬車在一戶富貴人家門口停了,她左看右看,看到牌匾上寫著賈府,又是跟著云長天進到堂屋,受了主人家親自的招待,這才知道,原來這里是賈丞相的府邸,
那賈丞相有四十的年紀,人小小一個,精瘦精瘦,他的臉上皺著很多褶子,兩撇胡子跟下巴上的長須組成一套,襯托著那張話不多的嘴,
云長天跟他似乎挺熟,并沒有客套幾句就說道:“我這位娘子性格有點倔,以后還要靠丞相關照了,”說著就讓衷瑢向他行個禮,拜三拜,喊一聲爺,
衷瑢照著做,羞赧地喊一聲:“賈爺,”
賈丞相聽了擺擺手,說道:“爺喊起來太老了,我跟你父親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大,平時也是跟長天關系好的像一對假父子,倒不如認我做個義父,我膝下就一個兒子,實在太沒出息,這么多年著實想要個女兒,現在剛好不是嗎,”
衷瑢看看云長天,見他沒什么反應,又想到自己從小就沒有父親,在這里倒是白撿個做丞相的義父,這真的是剛好的事了,正準備著答應,但一句話還沒出口,從外面來了個公子,口口聲聲喊著:“爹,爹,我聽說家里來了個貌美的娘子,人呢,我瞧瞧,”
他闖到衷瑢面前,仔細看個清楚,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都愣住了,
“你不是那個,,那個跳樓的青樓娘子嗎,”賈公子認出她來,當然這么一說,衷瑢也是猛地記起,就是這花花公子逼得自己從二樓跳到了池塘里,
聽著衷瑢和賈少爺互相埋汰起,對方云長天和賈丞相都沒料到兩人之前還有過這么一段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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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長天拉過她安撫道:“誤會一場誤會一場,還好后來你夠勇敢沒事了不是,”
這剛烈娘子還和賈公子瞪著眼,賈丞相看今天這事無望了,趕緊向云長天暗暗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先走吧,
回去路上,衷瑢說起自己被困青樓的經歷就止不住對那逼良為娼的老鴇一陣怒氣,爾后又是怪怨起云長天解她婚約的陳年舊事來,
他不知解釋了幾遍,錯解婚約并不是針對她,也說過讓她別再提,但衷瑢正氣頭上,見他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愈加看不慣他,怨道:“你知道這事對我打擊有多大嗎,要不是老天有眼我還真的要成接客的花姐了,”
云長天不知道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能轉了身去念叨一句:“這不是沒有的事嗎,你們女人真是煩,一定要說個沒完,”
這話涼的衷瑢的心都要碎了,他這是一點都不在乎她,心里根本沒有她吧,若有,應該是比她還著急比她還后悔,當初自己怎么作孽害得心愛的女人差點墜入風塵,現在該抱了她不斷安慰不斷譴責自己才是,
“你根本不在乎我,”她看馬車停了,忍不住哭腔,噴著眼淚鼻涕,攜著滿身的委屈下了馬車,不等他便跑了進去,
云長天也懶得去追,心里還在為她掛靠身份的事擔憂著,這馬上要到成親的日子,城里人都看著這新娘,茶余飯后是免不了對她評頭論足的,再說家里邊也對他的這樁婚事很反感,云家門第多高,怎么就讓一個歌妓進門了,
上下都在議論,云長天也聽得到,他們說原先還不知道月娘的背景,以為既然是老爺親自定的人家,怎么說應該也是個大家閨秀,沒想到后來被少爺解了婚約,就淪落到風月場去,
也不知道這幫人怎么打聽來的,月娘在邊城時候也是個賣藝娘子的事同樣傳得沸沸揚揚,眾人均笑她原來是攀上枝頭的麻雀,不甘心被大少爺拋棄,于是三番五次勾引了他,他倆在歌樓的廂房里或是顛簸的馬車里做過什么,那真是說出來要羞倒一大片的刺激事,
流言不堪入耳,云長天盡量安排著安靜的環境,安靜的人來照顧衷瑢,免得她被這些有的沒的打擾到,但是衷瑢不知道,
她哭著跑去自己的住所,想要有個空間來恨一下這男人的冷漠,到了院門口剛好遇上來找她的九娘,
九娘看她委屈的模樣,不用問也知道定是云長天惹的,趕緊用了自己的手絹替她抹掉眼淚鼻涕,
衷瑢自知這形象很失禮,不忘行個禮道歉:“九娘見笑了,,”
“行了行了,”她笑起來,攜了她手往屋里走去,
坐定了,九娘問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你再考慮考慮,”
她這么一提,衷瑢眼淚又止不住了,說道:“九娘的好意我承受不起啊,今天也是讓我往人家家里走走,沒想到,,沒想到,,”
九娘看她滿腹牢騷哭不出來,用心安撫著,也是替她著急,聽她斷斷續續,抽抽啼啼地將今天的事說完,九娘大致了解,也意識到云長天同樣在替她操心著這關于洗白身份的事,
不過這賈丞相可真心認不得,當年與云長天決裂也是與他有關,雖說他們官場里的事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確實不好干預,但是為著鄭家為著云家,她到現在還是覺得云長天實在做錯了,
衷瑢哭了半天,又不見云長天找上門來,便讓九娘先回去,自己睡一會就好,
九娘不放心她,又是為著今天她遭遇的難堪,說起來:“不如我跟你義結金蘭,你做我妹妹如何,我怕長天讓你認義父也是關心你,說起來我們鄭家靠著我爹,門檻地位絕不會比什么丞相來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