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思右想耳中但只聽得石後拂水聲不斷、暢快嚷叫聲不絕。直待半響,方纔聽得葉孤鴻嘆了口氣道:“原來姑娘竟是含羞留怯,也罷,葉某既已洗罷,這便要去了。”說罷,只聽得一陣“嘩嘩”破水聲,漸去漸遠。
阮梓青心中一急,脫口叫出“別”,忽又努力地使嗓音變得清純地道:“小女子只覺身體不恙,公子……能否將那岸邊第二棵榕樹上的黑色衣裙替小女子拿將過來?”
“哦,”只聽得葉孤鴻朗聲道:“能爲姑娘效勞乃是葉某的榮幸。”說著,便只聽他飛掠遠去的破空聲,不消片刻,便又聽得他飛掠近前的聲響。
而後,只聽他的聲音漸去漸遠,道:“姑娘的衣服已在石上,在下葉孤鴻,他日姑娘若再有緣得見,還請讓葉某一覽姑娘的芳容哈,告辭。”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人似已到了林內,只有經林木幾番彌消的音色傳來,字詞已然不清。
阮梓青緩緩地穿上衣裙,心中的暗喜卻是狂比潮涌,心忖:葉孤鴻啊葉孤鴻,你自命風流、智計百出,卻未想今晚又栽到了老孃手中吧?
你萬萬想不到就在你用手攥住老身衣帶的瞬間,那股被你洗掉的異香便又沾上了你的手,嘿,這纔是老孃的殺手鐗!
說不得了,老孃這便洗下衣上異味,只讓那怪蜂堅定目標,陰魂不散地追你一輩子吧!
阮梓青直覺心情有說不出的輕快舒暢,淺蕩輕足,微拂寬袖,口中邊還哼著令人聽覺毛骨悚然的歡樂悲簫,只覺身似飄入雲端,心若墜入棉河,悠然快慰。
那種暢快淋漓之感,但只任何言語也難述也!
林間寂靜非常,偶爾有幾聲暴起的蟬鳴,陡然使人心跳加速,阮梓青且驚且乍地穿過半里林地,眼見即將訣別這片壞人心情的林層,忽覺頭頂一涼,似有水物從上滴下,並帶有幾分刺鼻的酒味撲鼻而來。
她駭然一驚,全神戒備,驀地仰頭喝道:“誰?裝神弄鬼。”
“呵呵,”頭頂是一片黑壓壓的枯枝,但可清晰地聽見枯枝發出的清笑道:“姑娘衣服已經穿上了嗎?好得很,葉某本想就此離去,但細一忖,唯恐上天不再安排我倆相見的機會,那麼似姑娘這般絕代佳麗,葉某若此生未能有幸目睹,豈不要遺憾終身啦!哈!”
向來只有我向他人施媚卻未見有人向我耍貧,葉孤鴻,好小子,方纔老身全身**的時候怕你,現下衣衫蔽體、心情暢快,哪還不讓你俯首稱臣、攝我媚威?
阮梓青心底冷笑一聲,口中又故意清嗓作純地道:“葉公子的嘴舌當真令人聞覺香甜入耳。只是公子這般讚美賤妾,卻讓妾身如何……如何消受得起呢?”
“嘿嘿,”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枯枝一本正經地道:“消受得起,消受得起,姑娘自從三十歲以後便再未有幸聽聞他人讚美芳容的佳話,這時好不容易得一聞見,哪還能消受不起?”
阮梓青悚然一驚,心忖老孃自負容貌姣美,但自從五年前跟隨尊主南征北戰,落下無數罵名後,確未有人再敢當面讚我容貌,仔細算來五年前自己正是三十歲。只是此事自己平素都未細想,他葉孤鴻怎會知曉?
其實她不知葉孤鴻方纔那般說話只是誇大了的說法,他當然不會管你奪命三夫人是否在三十歲後再未有聽聞他人的讚語,只是用他認爲是很惡意的語言刺激對方罷了。
阮梓青聽了這話,沉默半響,果真忍不住了,對著頂上的枯枝冷冷地道:“你什麼意思?”
只聽頂上的葉孤鴻乾咳一聲,道:“嘿,這纔是閣下的真正嗓音啊,其實聽著也還過得去嘛,方纔又何必裝得清而不純,騷而不媚呢?唉,葉某好生不明啊,奪命三夫人?”
阮梓青全身繃緊,雙手暗藏袖間、凝力待發,口中兀自冷冷道:“這麼說,你其實早已認出本宮來了?”
“唉,”頂上的葉孤鴻嘆息一聲,無奈地道:“只怪夫人的語聲太過悅耳動聽,一直縈繞於懷,揮之不去、蕩之不離,它已深入葉某的腦際,甚或深深滲透了葉某的心臟,嘿,其實這也便是葉某的**病,別人的話音只要在某家耳際重複兩遍,葉某便然難以忘懷。”
過耳不忘,真乃怪胎。
阮梓青聽得有苦難言,只覺頭頂的尚未現身的少年有著太多的奇蹟,他的每一次出現都讓人瞠目結舌、驚歎不絕。
她直覺自己在他面前竟有幾分束手束腳的感覺,腦際內的一個疑團驀地重現,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道:“本宮一直不解的是,日間我明明已探出你的中黃、任督二脈被封禁,決然使不出半分力氣,但……你卻能在路上脫出我的錦囊之縛,這……是何緣由?”
頭頂密枝中的葉孤鴻苦笑數聲,這才無奈道:“說來夫人不信。也許是上天見我葉某人生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又知夫人今日要在此沐浴,於是便在葉某捅破樓層掉下去的瞬間讓某家翻了個身,正好將二穴賣給蕭太史。只是,唉……”
嘆了口氣,才聽他又訴苦似的道:“只是蕭太史確是宗師量級,那一拍不僅通了葉某的兩處穴位,更將我的腰腹拍得極痛難耐。”
阮梓青在心裡暗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同時又老死後悔自己在將他打出樓層後又補了一腳,恨恨忖道:老孃要是不補上那一腳,讓你翻了個身,本欲讓你落下時更狼狽些,你小混蛋還能這麼囂張?至少你不會似現在這般肆無忌憚。
頭頂一陣騷動,那條“枯枝”忽地立了起來,正落入朗月的照拂下,臉面經月色的洗禮,英俊而魄力十足,阮梓青不由得怔怔地看著他暴露在月光下一臉地壞笑,卻似癡了。
葉孤鴻等了半響不見對方有何說辭,只得堪堪拉長著臉苦笑道:“夫人好定力,難道就沒有興趣知曉葉某留下來苦候夫人的緣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