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場比斗之后,誕生了一場轟動整個武林的丁家滅門慘案,從而有了葉孤鴻三年醉生夢死的自我墮落生涯,若非是后來遇上用溫柔與魅力重新敲開他那顆塵封多年的殘頹心臟的可人兒蘇歆,只怕他還沒能從過去的悲痛陰影中蘇醒過來。
如今那抹倩影留在腦海中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他也漸漸從過去那個糾纏了他無數個日夜的噩夢中掙脫了出來。
“嘀!”
刺耳的破空響箭,將林傲從追憶中驚醒。
林傲出于本能,身子再度拔高半丈,險之又險地躲過這個漠北風頭最勁的小箭神必殺一擊。
這一箭有個響亮的名堂,叫做偷天射日,據說死在小箭神這記終極必殺技之下的武林豪杰不下百人,甚至還有包括前崆峒派掌舵人辛歸子這類跺一跺腳都能引起一方地震的一派掌門。
葉孤鴻喉頭一甜,內傷又有要發作的征兆。不欲與對方過多糾纏,身形一轉,一個縱掠飛上古剎殿檐,再閃挪幾個起落,轉眼便與宗正良拉開距離。
宗正良似乎吃定了要纏住葉孤鴻,當下“嘿嘿”冷笑一聲道:“葉少俠,好戲才剛剛上演,怎地就急著撤退了,留下來再陪宗某耍耍如何?”
說話間,他的人已化作一道疾風,風馳電掣一般直追葉孤鴻而去。
兩人一前一后,幾個兔起鶻落間,竟已繞著這座千年古剎轉了個大圈。
轉眼之間,兩人來到古剎后墻的那座十層高的千佛塔前。
千佛塔通體以青石打造,高及十丈,檐牙如啄,擎柱似擘,并有三個撇捺點橫蒼勁有力的篆體大字極為醒目地刻于塔身的正中。
這里是有佛寺供奉歷代圓寂的住持舍利的圣地,也被視為這個武林第一禪院的禁地。
葉孤鴻之所以將宗正良引來,當然不是故意打擾歷代安葬于千佛塔中的佛界師祖們的清凈,而是因為他清楚在這座千佛塔下,擺著一門足以將宗師級高手困死的玄妙陣法。
據說這門七星八卦陣乃是五十年前江湖最負盛名的機關大師林遠圖生平最引以為傲的杰作,曾經用它困住了渤海之濱的劍帝楚王朝長達半柱香之久。
江湖誰人不知,百余年來,在劍道修為上,天下除卻百年前的武林神話沈思晨外,便屬劍帝楚王朝第一。
但就是這個江湖聲望絕不下于如今武林公認第一人凈光大師的劍帝,遇到林遠圖的七星八卦陣,卻也唯有老老實實花費半柱香功夫破陣一途。
足可見這門陣法的精妙與玄奇。
陣法以千佛塔作為陣心,借助塔周的禪室、齋院、功課房以及演武廳的陣基輔助,可以說讓人不知不覺間就迷失其中。
葉孤鴻若非半年前對此專程研究過,恐怕這當口也不敢輕易陷入其中。
所以說藝高人膽大呢,宗正良仗著自身雄霸漠北的小箭神威名,絲毫沒有將前方明顯已是強弩之末的葉孤鴻看在眼里,嘴角噙著一絲邪笑,邊閑庭信步般緊隨他閃身落在千佛塔近前,邊好整以暇道:“葉兄這是怎么了,明知逃脫不掉,所以故意引宗某來這個無人之地,束手就擒么?”
然而他這番揶揄戲謔的話才剛落地,忽見前方的葉孤鴻突然扭過頭來沖自己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
“嗡!”
這一眼,卻驟然令宗正良心中警鐘敲響。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見葉孤鴻驀然加快步伐,身子幾個騰挪,自塔門閃入一處禪院,隨即消沒不見。
“該死!”宗正良面色一沉,忍不住縱掠數丈,但還未及來到葉孤鴻消失的那處禪院,忽覺眼前一花,面前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座丈許高的檀木大門。
他瞧的分外清楚,這分明是先前自己見到的那座千佛塔的一層塔門。
然后抬頭一看,果見面前聳立著的是那座高足十丈的青石佛塔。
這是沒可能的,自己明明選擇的方向是那座禪院才對?
宗正良心下微驚,連忙回頭四顧,卻見周圍那些禪院廟宇的擺設,與自己處來時已大不相同。
真是去他的姥姥,宗正良低聲罵道,難道大白天自己還能見鬼了不成!
且不提宗正良被陷入千佛塔四周的七星八卦陣中茫然失措,就說借助陣法巧妙脫身的葉孤鴻,后者拜托宗正良的追蹤后,第一時間便奔向了有佛寺的后山。
“咚咚,咚咚咚!”
伴隨兩輕三重的敲門聲響起,后山禪室的石門應聲打開一道尺許縫隙。
從門內探出一個锃光瓦亮的光禿禿腦袋,一對靈動的大眼滴溜溜轉幾圈,待發現來人是葉孤鴻后,立馬露出幾分喜色道:“葉施主,你總算來了,師祖等你多時了。”
“這些天有勞追苦小師傅了。”葉孤鴻含笑沖他打聲招呼,隨他一道進了禪室。
禪室內是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石砌甬道,雖然建造簡陋,但卻干濕適宜,齊整凈潔,甬道后是一面縱若刀削的石壁。
只見那小和尚伸手在石壁靠左的一處拇指大小細微難辨的紋路上輕扣三下,旋即,便聽石壁傳來一陣“咔擦咔擦”的石體刺耳的摩擦聲。
接著,那面原本猶如一個整體的石壁突然從中裂開一道尺許寬的門洞,一抹璀璨奪目的熒光透過門洞,映射了出來。
踏入石壁洞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架佛龕,以及佛龕上點著的三支香,兩顆蠟燭。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僧端坐在一只蒲團上閉目參禪打坐。
老僧彎眉似月,白眉尾梢一度垂自顴骨,面容清顴,神態安詳,一襲泛黃袈裟打滿補丁,雖然衣著簡陋,卻干凈整潔,一塵不染。
似乎對葉孤鴻的到來有所感應,就當葉孤鴻前腳剛踏入壁洞,老僧兩眼便即張開,面帶微笑道:“你來啦。”
“大師。”
葉孤鴻微一頷首,沖老僧一記抱拳。
他生性孤傲,追求飄逸,不拘一格,然而在面對眼前這位江湖最負盛名的得道高僧時,也不禁收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