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奇剛甫至就乾咳一聲,道:“其實小侄也知此番前來實很冒昧,只不過,”驀地語聲一沉,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葉孤鴻是我的。”
“嘿嘿,”話音方畢,忽聽一人冷笑道:“葉孤鴻要跟誰走還不一定呢?閣下的話說得太早了吧?”
白奇剛目光如電,冷冷地盯向出語之人,冷漠地道:“秦老鏢頭,難道你自認(rèn)爲(wèi)能帶的走他?”
方纔出言之人正是秦澗,他一直認(rèn)爲(wèi)是葉孤鴻讓他傾家蕩產(chǎn),只欲食其骨、飲其血而不得解恨,當(dāng)聽得白奇剛竟欲獨霸那廝,心中當(dāng)然憤慨不已,“嘿嘿”一聲冷笑道:“縱然老頭子擒不住他,但有這許多江湖朋友幫忙,還怕那小子跑了。”
“不錯,正所謂先來後到,我們比你們先來了一炷香還不止,那廝自然是給我們了。”雷震突然和道。
白奇剛身後一白髯老者忽怒叫一聲:“放屁,這年頭憑實力說話,哪管它什麼先來到?”
只聽向沙“哈哈”笑道:“果真臭不可聞。敢情雷兄可知他放的什麼屁嗎?”
雷震冷笑道:“那還用問,當(dāng)然是狗屎屁了,不然怎會這麼臭?”
向沙“呵呵”一笑道:“不錯。雷兄當(dāng)真厲害,一猜一個準(zhǔn)。”
兩人一唱一和,直將那白髯老者氣的吹須瞪眼,偏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們在江湖上也有莫大的聲望,難道竟與對方像無賴麻皮般爭個不休嗎?
衆(zhòng)人卻聽得不勝莞爾,有幾人更是捧腹大笑。
凌天碧卻在暗中叫好,正點子沒出,他們自己先起了內(nèi)訌,這豈非對自己很是有利。
但白奇剛似乎對一切充耳不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連天昊,眨也不眨,那情形,像是在欣賞一尊“塑像”,而連天昊便也似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般坐在那兒,動也不動,儼然一尊真實的雕塑。
兩人就那樣山嶽般地對峙著,彷彿天下間只剩下對方一人,彷彿兩人已置身天地之外,彷彿天地就是爲(wèi)泫然他兩人而存在,彷彿——
過了良久,白奇剛突然問道:“你是連天昊?”全身除了嘴脣外動也沒動。
衆(zhòng)人乍聞此聲,突地都安靜了起來,均自詫異地向兩人看來。
卻聽連天昊淡淡地道:“不錯。可你卻錯了。”他亦只是嘴脣動了一下。
衆(zhòng)人愕然半響,不知兩人在幹什麼。只見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挺如巨擘,一穩(wěn)如磐石;一如紫身立佛,一如長坐羅漢。難道兩人在比鬥內(nèi)力,傳說高手對決比氣便是這般分身對峙,並不斷出語挑釁,誰若先動,便算輸了。
凌天碧此時心中卻是欣慰異常,眼下這種形勢正是她想要的,最好是兩人鬥個兩敗俱傷,如此,形勢對她更有利。
但她卻低估了連天昊的能力。
白奇剛聽了連天昊的話後,眉頭似是一皺,隨即醒悟到這是對方的惑敵之策,當(dāng)下朗道:“錯?白某會錯嗎?連兄真會說笑。”
連天昊仍是平靜地道:“白兄莫要自欺欺人了,其實你心裡本清楚地緊,你錯了,確實錯了,而且還大錯特錯。”
白奇剛“呵呵”笑道:“連兄愈說愈離譜了,白某自認(rèn)行事公正,道義驅(qū)之,怎會錯?”他這句話雖說得朗朗磊落,但自己也聽著有些底氣不足。
連天昊忽地“哈哈”一笑,道:“白兄心氣太重,此時認(rèn)錯,倒不爲(wèi)過。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目標(biāo)”。”最後兩字,直如晴天霹靂,直震得白奇剛“噔噔噔”連退三步。
白奇剛輸了,但反倒還很高興,驀地轉(zhuǎn)身,目光重又盯上凌天碧,“嘿嘿”笑道:“聖仙想必已將葉孤鴻藏得夠緊,只是我們這許多江湖朋友想要見他一面,還請給賞個臉。或者,嘿,”驀地將頭一擺,自多瀟灑地道:“久聞聖仙門下蘇歆蘇姑娘乃傾城傾國的美人,大家倒想瞧上一瞧她到底是如何豔足傾天。”
他一句話竟將衆(zhòng)人都帶上。
“不錯,帶出來瞧瞧,我們都想開開眼界。”人羣中轟然冒出一句,剎間便如同炸開了鍋般,鬧聲不斷。
凌天碧儘量保持著平靜,但心底實驚駭不已,方纔連天昊那驚天一喝,內(nèi)力之強,深湛難繪,只怕昔日的“四神”也不過如此。
當(dāng)下她側(cè)目瞧了一眼衆(zhòng)徒兒,見她們均一副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活潑面容,心下不禁震痛萬分,唉!她們都還小啊!最大的司馬雪不過二十出頭,歆兒卻是連十七歲都不到,難道她們註定是要有這麼悲慘的命運?
凌天碧嘆息一聲,雙目忽地盯著連天昊,道:“看來今日之事終究要靠武力解決,不知連公子意下如何?”連天昊是對方武功最高的,如果擊敗了他,己方纔有脫困的可能。
其實羣豪已在氣勢上成壓倒性的勝利,心裡之鬥,凌天碧不戰(zhàn)已輸,若要決鬥,連天昊的勝算頗大,但他卻微一搖頭,笑道:“久聞凌聖仙乃女中豪傑,今日一見,果是勝人一籌。只是晚輩這些小伎倆如何敢在前輩面前獻(xiàn)醜呢。呵,晚輩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卻不知聖仙意下何如?”
羣雄早已安靜,正都興奮地看著二人。
凌天碧“呵”地一笑,道:“連公子有好提議,不妨說出,大家共同參詳參詳。”衆(zhòng)人轟然叫好,有熱鬧可看,他們那還不喧鬧起鬨。
連天昊面帶微笑地道:“不如我們來賭一賭。連某生平最忌諱的就是打架殺人。這個賭,自然不能是打架比武,就賭——”忽地頓住聲。
凌天碧不由得接口問道:“賭什麼?”甫一張口,忽覺一物突地飛入口中,未及反應(yīng),便已入喉。
她大驚之下,想要嘔出,卻是什麼也吐不出,驀地雙目利劍般掃向連天昊,怒道:“你——你使詐。你給我吃了什麼?”
卻見連天昊正盯著左首一瞎眼老者,道:“玄神,你真不該這樣做,還是將解藥給了聖仙吧。”
玄神,他是玄神?衆(zhòng)人齊驚異無比地向他瞧去,眼前的這個面目蒼老瘦削,雙目空洞無物的老者竟會是昔日名動天下的“玄神”?
凌天碧更是驚得連話都忘了問。
卻聽那玄神“哈哈”大笑道:“凌天碧,凌聖仙,碧海清幽,你也會有今天,哈哈,你已吃了天下至毒的地葬草,從此就再也擺脫不掉老夫了。哈哈哈哈。”
原來當(dāng)年正當(dāng)閻照功名滿天下,被江湖尊稱“玄神”,他自認(rèn)爲(wèi)天下間也只有“聖仙”才能配的上他。於是,他便仗著名望、攜著厚禮前來向凌天碧求婚,他自以爲(wèi)憑著自己的江湖身望定會讓這個冰美人融化 。然而,凌天碧當(dāng)場便拒絕了他,更將他的彩禮統(tǒng)統(tǒng)丟下了後山。
此事當(dāng)天傳遍天下,從此江湖上便再沒有敢來騷擾她。
閻照功當(dāng)即言道:“本人一介神士,自不與這區(qū)區(qū)小女子一般見識。”話說出口,自然挽回了些許面子,但他心中的創(chuàng)傷實如重磐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此時更如山洪暴發(fā),再不可收。
他隨衆(zhòng)人前來便是要伺機(jī)報復(fù),是以方纔一直隱藏內(nèi)力,倒將凌天碧這般的武林高手也瞞過了。只是方纔她全力應(yīng)付的是衆(zhòng)人,周身氣緊,不露破綻,閻照功沒法下手,待得她將精、氣、神完全轉(zhuǎn)移到連天昊身上後,閻照功終於覷得機(jī)會,將毒草彈入了她口中。
衆(zhòng)人聽得玄神言語,心中俱都矛盾非常:竟是靠這種下三濫的手法制住了對手,這如何能讓他們心安理得?地葬草,他們委實不知是何物,但地葬,地葬,單聽名字,便知必是毒異非常。
凌天碧卻是聽說過這種毒草的,據(jù)說這種草毒素入體混血後,還能深入脊髓、腦幹,更恐怖的是沒有解藥,因而她此刻臉色蒼白一片,右手無力地按在客桌上,喃喃道:“地葬草,地葬草——”似已神志不清。
司馬雪和丁茹齊步搶上,扶住她,關(guān)切地問道:“師傅,怎麼了?”
凌天碧側(cè)目瞧了她們兩眼,忽地目光一寒,利刃般盯著閻照功,冷冷道:“玄神是想報當(dāng)年之辱嗎?”
閻照功本還在瘋笑,聞言臉色刷地轉(zhuǎn)青,“哼”了一聲,道:“閻某生平大小戰(zhàn)不知無數(shù),也只有你,哼,也只有你讓閻某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倒閻某當(dāng)真只會說句話便算罷嗎?哼,實話告訴你吧,閻某也深受此毒,深知其中的滋味,閻某用它來對付你,正是要報當(dāng)年的一劍之仇。”
衆(zhòng)人此時方知,原來當(dāng)日凌天碧並非只是單純的拒絕那般簡單。
的確,以玄神的性格,當(dāng)時既不能言語生效,固然會用上蠻力,只是未想到功力不及,反倒被凌天碧刺了一劍。
丁茹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師傅,你中的毒很厲害嗎?”
凌天碧無力地點了點頭,聲似發(fā)顫地道:“此毒——月圓發(fā)作——令人喪失神智,受人脅迫——更無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