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明劍眉橫掃,“鏗”地一聲掣出身后衣內裹著的弧形劍,喝道:“好,老夫就來會會馳名天下的九一陣法。”劍身猛地一抖,猱身撲上。
一束艷陽從窗射入,正灑在解東山的俊面上,直將他蒼白略泛橙青的面色映得青黃相間,更現詭異。
這時他的憤然一喝竟似將艷陽震得沒來由一顫,道:“玄左、氣右、空中,逆九。”九人齊一抖劍,各挽數道劍花,震響數聲劍吟,逆向旋轉起來。
九人越轉越快,愈快愈急,直讓人看得目暈神眩。
蕭正明一劍刺出,卻覺對方氣勢均勻圓潤,四周八方皆是一般,根本無從下手。他駭然驚下,弧形劍已與對方長劍交了數招。但聽得“叮叮叮……”數聲響,仔細數來,正是九下。
一番相交,他只覺對方氣勢一般強硬,功力一般雄厚。須知練功之要在乎充盈補虛,治病之要在乎批亢搗虛。其實是說自然萬物務求圓滿,切莫虛而不實。有虛便有破綻、便可攻破。
但似今番這九人圓滿無虛,功力相去甚少,根本難以尋得破綻。蕭正明愈戰愈驚:尋不到此陣的弱點,又怎能破得了這九一陣法?破不了九一陣法,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可恨地薛老兒,你是料準了老子今日來此,故意設計此陣來對付老子是嗎?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陣勢又變,外圈九人換下了內圈,解東山便也近前。蕭正明斜目睨了他一眼,暗壓心中驚駭,冷漠地道:“解小侄,老夫念著與薛老兒還有幾分交情的份上不愿對爾等大開殺戒,怎么,這般逼迫老夫,真要惹得老夫發怒嗎?”
解東山腳踏空位隨著余下八人順勢愈轉愈快,冷冷地回了他一句道:“蕭太史若有能耐便自個闖出去吧。”
蕭正明暴喝一聲“好”,弧形劍猛地一抖,劍作龍吟,全身泛青化作一條梟龍昂首擺尾猛地轉了開去。但聽得“叮叮叮……”九聲劍身相交,激起數道火花,直將陽光也比了下去。
十人身形分了開來,蕭正明仍仍居中心,劍眉軒昂,氣宇不凡。解東山九人仍作一圈,卻是神情愕然地看著手中的長劍——九人九劍,全部從中斷裂,無一幸存。
九人直如斗敗了的公雞般神情焉敗,解東山無力地舉著手中扥斷劍,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是有些不可能,”蕭正明好不瀟灑地笑道:“但老夫已教它成為了可能。想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解東山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又自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半截斷劍。
“原本你們若一味地按照九一陣勢轉動,老夫確然擊不斷你們的佩劍,”蕭正明卻是忍不住說出來,道:“九一陣法講求的是圓潤如滑。若是九個功力相若的人按部就陣,出劍迅疾相若,我要破之必然費時勞神巨多。只是你的功力顯然比其他八位師弟強了許多,故而出劍迅疾了不少。”
“老夫每出一劍最先碰上的便是你的長劍,通此竅門,老夫便在擊上你的劍的瞬間驟然加力,憑你的功力,嘿嘿,遇上老夫的弧形劍,長劍焉有不斷之理?九人中一人劍斷,余下八人便難成陣勢,老夫正好各個擊破了。”
“原來如此,”解東山驀地一揚首道:“師傅常告誡我等弟子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是所謂物不可有虛亦不可過滿。太史這一番教誨,東山好生記下了,下次交鋒必不會讓你失望。”
“下次?”蕭正明失笑道:“你還想有下次?你認為某家還會給你這個機會嗎?”握劍之手輕輕一抖,弧形劍“咻”地一聲怪響,劍身漸自血紅,慢又泛青,直看得人心驚肉跳,直覺太過詭異、太過奇譎、太過不可思議。
解東山年齡 也不下四十,平素奇咄怪異事象本也見過不少,但似這般劍身幾變顏色尚屬首次,正自驚詫間忽又見蕭正明把袖一揮,長劍連手驀地斜向甩開,一道無形氣勁破空刺來。
氣有三分,剛強、柔軟、無形。剛強之氣如嵐巔巨磐,納精蓄銳,收攬風雷,韌出有形,一破如海潮逼岸、浪濤拍石、凌厲狂暴。
柔軟之氣似細波微瀾,纖柔若絲,酥軟似虛,似沉似浮,一出如柔絲纖發、弱而生尖、尖剛若刃。
無形之氣如夢幻泡影,無蹤無形,卻是剛強處如雷厲風行,柔軟處若銀針軟刺,一記滅神。
三氣相較,無形最盛。
乍覺無形勁氣破空襲來,解東山不敢大意,閃電般斜身躲過,卻冷不防又一股剛猛氣勁自后背迅雷般刺來,直讓他根本無及避防。正欲痛苦地閉上雙目,驀地上空傳來“蓬”地一聲爆響,卻聽“啊”地一聲驚叫,一人從天而降。
解東山又驚又疑又駭又懼,本能地扭過頭來,卻見一黑衣人隕石般墜了下來正直向身后欲要偷襲自己的蕭正明砸去。
那蕭正明刺向自己的一劍勢道霎間一頓,另手慌忙掣出倏地向那平空墜下的黑衣人拍去。
但聽“蓬”地一聲悶響,那人身勢一改,瞬又沖天而上。
解東山卻趁著蕭正明的一頓間急斜一閃身,睨了一眼蕭正明,見他怔怔地盯著尚在空中的黑衣人,無暇顧及自己,這才舒了口氣。
一道陽光刺破窗簾,無情地將從空而降的黑衣人曝形于眾。蕭正明正瞧得清楚,不由得喜情并貌地叫道:“葉孤鴻,好小子,老夫終于見著你了,快將虹兒還來。”說話間,以手變爪當空向那黑衣人抓去。
半空中的葉孤鴻手舞足蹈,并還故作驚駭萬分地尖叫道:“太史,你簡直就是曠古絕今賽過太史公,對,保持這般,葉某下來啦,一定要接住嘍。”說話間身距蕭正明已不足半尺。
眼見葉孤鴻即將落入己手,蕭正明心中卻是一動:這小子平素輕功很是了得,莫說這一層樓頂,便是十余丈高的斷崖定也奈何不了他,那么他現今這般作態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