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玉巖高聳百丈,遠遠看去,便直如一擎天柱,捅上天斗。
巖下是一望無際的繁密叢林。一陣風過,密林起伏跌宕,如海似濤,波瀾壯闊,直讓人敞胸闊懷、目騁神眩。
便在這闊波密林的深處,此刻正潛伏著四個濃髯黑密的負刀中年。林叢深處,風聲突起,枝虬剎間擺騰亂顫個不停。
當先一個深臥叢中的中年手往下一擺,鼓腮暗作,發出幾聲蟲鳴。靠后的一人扭過頭來,向身后的兩個潛伏于樹后的中年人小聲道:“點子來了,繃緊精神。”
其實天剛放明,懸月未沉,薄霧如紗。一抹黑影破空向叢林深處扎來,其速如電。
林間木質繁密,枝虬交纏難分,那黑影在眾林間縱穿,由枝到干,再從干到枝,跳縱穿越,卻不落地,疾行奔掠,如履平地。
“噗”,他又仰口吐了大癱血,右手長劍在一條臂粗的枝虬上一撐,強自直起身軀,抬起頭來,透過濃密的虬枝看向濃林縱深處。足足過了半響,他嘴角忽地逸出幾絲冷蔑的笑意,口中更是冷冷地道:“四位只怕已在此恭候葉某多時了吧。秋意甚濃,泥濕氣寒,最是傷軀,各位還是快快現身相見吧。”
“嘿,閣下神目如電,確是不凡。馮漠攜青黃紫三虎向葉兄拜上。”當先那個深臥叢中的濃髯中年緩緩走了出來。身后的三人亦紛紛現了身。
黑衣人雙足踏在一條橫展數丈的虬枝上,以劍撐軀,身子隨著枝虬上起下伏,仿佛一不小心便要摔下來,但他的眼神卻是冷兀無比,用一種讓人看得心顫的神目寒鎖著四人,語聲深冷地道:“關中五虎,白青黃紫?”
“不錯。”當先那人一身白衣,卻襯得濃眉軒揚、髯虬突兀,想必便是白虎。只見他點了點頭,道:“在下正是白虎馮漠。”
“青虎馮哀”馮漠身后的青衣濃髯中年接口道。
“黃虎馮于”馮哀身后的黃衣中年拱手道。
“紫虎馮心”最后身著紫衣的中年卻是沖著黑衣人一笑。
原來關中五虎“黑白青黃紫”本是五個孿生兄弟。
據說當初其父母生下這五個孿生子后,覺得五胎齊出,史所少有,實乃禍胎,于是心哀之下便將無人起名作“大漠哀于心”后來五人逐漸展示出了非凡異稟,又經高人點播,武藝超群,終于也成一霸,雄踞關中,自封五虎,分按“黑白青黃紫”五色。
其實“黑虎”馮大排行并非老大,反而是老五,只因他出生后體孱多病,父母擔心養之不活,于是便希冀他快些長大,攻克病魔,故將“大”名賜給了他。后來兄弟們也對他呵護有加,成立“五虎門”后,便也將首席“黑”位讓給了他。
只是在幾月前,馮大外受歷練,隨追風等人追殺葉孤鴻間神秘失蹤了,五虎從此只留余四。
老大“青虎”馮漠此刻瞇起雙眼,面無表情地看著黑衣人,道:“兄臺似已身受重傷,五虎門人本不欲乘人之危,但殺兄之仇形容水火,嘿,說不得,只好得罪了。”
黑衣人正是葉孤鴻,自從昨日與薛、傅二人的決戰后,他已遭受了數百次阻殺,身上的創傷已不知加了多少重?他只覺心已疲、身已乏,他簡直已快達到忍受的極限。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倒下去,他必須繼續走下去,因為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完成。
他的劍合在鞘內,鞘正深嵌在枝內。他的人也只有靠這柄帶鞘的劍支撐著。但他卻還看似很輕松,好整以暇地道:“葉某已重創了上百人,何妨再多上四條病貓。”
這廝太狂了!四虎哪還能耐,咆哮者撲了上去。
五氣相擊,“蓬”,又是勁氣迸發的吟唱,五人都被炸了開去。
葉孤鴻被拋得更遠,已在兩丈開外。他直覺全身好似快要被抽干了般空蕩無物,雙臂軟綿綿地,幾已使不上半分氣力。但他還是強自拄劍撐起身軀,一步一步緩緩地向林外移去,空留下地上四人八目瞪大驚駭地眼神。
此刻,幾十里外的衡陽七十二峰上,那塊頂過山尖的巨石下,正聚集著上千江湖豪客,熱鬧非凡。
薛清平雙手附后,好不悠閑地看著臺下眾人,漫不經心地道:“今日衡陽劍會,眾位屈架光顧,薛某人頗覺榮幸。”
“呵呵,薛真人太過自謙啦”臺下立即有人附和道:“薛真人仙風道骨,我們能受約,實是莫大的榮幸”“對啊,能有幸目睹薛真人之尊顏,我們死而無憾。”
到處都是諂媚的疆域,在這里沒有真誠的一席之地。
“好。”薛清平清喝一聲。這一聲清喝恰選在眾人起哄最沸騰時刻,卻直教人耳際“嗡”地一聲響,紛紛閉上了嘴。霎間,臺下由喧鬧的鼎盛突地變成了靜寂的低谷。薛清平這時卻又發話了。
“衡陽劍會現在開始,大家各憑所長,只管盡興吧”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
然后臺下立即就又沸騰了起來,便有人大聲嚷叫道:“劍會開始,大家各自拔出佩劍,你扎我刺,流血流淚,盡管起興吧。”
“哈,你扎我刺,流血流淚……”臺下一時混亂異常,有的人立即拔出佩劍,對著身側眾人眾人狠狠刺下。
有的人本自來看熱鬧,卻冷不防一柄劍“嗤”地刺入小腹,心駭憤怒之下,只有拔劍回刺。數千人擠在一團,亂劍刺下,難免會傷及無辜,于是便又有人中劍、拔劍、回刺……
連鎖之下,一時眾人受傷者更多,憤怒更甚,局勢也更加混亂,遠遠便能聽見群豪的憤恨聲、怒叫聲、不滿和疼痛地大叫聲……
數聲相疊,竟而交織成一條殘酷慘痛的音譜,一波波地蕩了開去。
不遠處,葉孤鴻強撐著傷重疲憊的身子,本欲覓得清靜地修養調息,但眾人的慘吼怒罵聲聲傳來,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難道那里發生了什么異狀?還是……有什么人在肆虐屠殺?不行,這等事葉某定要管上一管。
當下,他轉折了方向,朝來聲處踏開步子行去,卻不管每走一步,胸口都似刀割般裂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