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彌漫,尖叫聲和敲打聲響成一片。
每個人都只顧周身兩米以內的狀況,根本無暇顧及整體狀況的突變。
吳野雖然手中握著槍,但卻不敢射,他知道,如果真射了,情況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悄悄殺人可以,可光明正大的殺人,光是所有人的輿論壓力就夠他受的,況且他剛剛當上新任大隊長,此時更是要謹慎才行。
吳野的額頭已經冒出了汗珠,他一邊用大喇叭吼著,一邊往后退,情況急轉直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忽然想到了幾年前發生的那一場暴動,就是病人和院警之間的集體暴亂,那一場暴動死了好幾個病人,重傷的院警也有好幾個……
吳野忽然有些心虛了,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可能并不適合做大隊長。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他到底該怎么辦?
要強硬,殺一儆百?
還是要服軟,以德服人?
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他忽然很想見到章悅,要是章悅在身旁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該如何處理。
就在這時,趙直貓著腰,貼著墻角,悄悄走向了麻子臉院警。
麻子臉院警一臉的驚慌,手握電警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將一個病人按在地上,不停地電著他的五臟六腑。
趙直走了過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靠近麻子臉院警一米左右距離的時候,趙直低吼一聲,如同豹子一樣直接撲了上去,他一把將麻子臉院警手中的電警棍打翻在了地上,同時雙手迅速扼住了他的咽喉,將他拖進了旁邊一個已經空了的病房內。
“砰砰砰砰!”
趙直的拳頭狠命砸在麻子臉院警的面門上。
趙直記得很清楚,就是他,在自己關禁閉結束后,倒在地上,冷嘲熱諷,就是他,在觀察室接受觀察的時候,對自己橫加辱罵,就是他,在自己昏迷的時候,多次進入醫療室試圖取自己的性命……
雖然趙直已經將他的臉刮花,但光是這樣,顯然是不夠的。
麻子臉院警在反抗,在掙扎,但卻無濟于事。
趙直的攻勢兇猛,完全是往死里整的節奏。
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了麻子臉院警的臉上,很快,他的臉就凹陷了,鼻子塌了,嘴巴歪了,眼睛瞎了。
趙直將過去所有的怒火都集中發泄在了他的身上,麻子臉院警并不是罪魁禍首,但他最不幸的就是,他那張臉在趙直的心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不好的印象。
這還是第一次,趙直對一名院警進行毫無顧忌的毆打,他只感覺很爽,暢快淋漓的爽。
去他媽的道德枷鎖,去他媽的體制約束,去他媽的仁義道德。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在混亂來臨之時,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這才是一個正常的社會,這才是最原始也最公平的社會。
趙直將麻子臉院警從地上抬了起來,頂到了床頭上,用腳踢著他的腹部,直到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才停止。
趙直再次將麻子臉院警扔在了地上,就像扔一塊抹布,發出‘噗通’的聲響。
趙直壓在他的身上,握緊拳頭狠命揮下,直到麻子臉院警的那張臉已經徹底看不清楚的時候,才終于罷手。
奄奄一息的麻子臉院警躺在地上,只有一個手指在不停顫動。
趙直將玻璃碎片取了出來,對準了麻子臉院警那根在顫動的食指,緩緩剁了下去。
鮮血噴濺而出,射到了天花板上,又迅速灑落了下來。
趙直的身上臉上全都落滿了鮮血。
他還在不停地切著,像是切生魚片一樣。
終于,麻子臉院警的食指被趙直硬生生切了下來。
趙直將那個手指握在了手中,仰頭笑了起來。
此時的他,像一個嗜血的惡魔,瘋了的惡魔。
但,這卻是他應得的。
在這個毫無規則和律法的地方,只有自己制定規則,只有自己承擔自己的律法。
用自己的方式,討回自己的公道!
他們切掉了趙直的腳趾,趙直就切掉他們的手指。
這只是第一根。
趙直將那個血淋淋的手指放進了兜里,站起身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依舊在吼,電流聲,警棍聲,拳頭聲,叫罵聲,響成一片。
他站在門口便,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他扶著墻角,深呼吸了幾口氣。
一個警棍忽然落在了他的頭上,‘砰!’地一聲,將他擊倒在了地上。
那個院警順勢壓在了趙直的身上,用警棍頂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側面撲了過來,將那名院警撲倒在地。
趙直搖晃了一下腦袋,摸了一下后腦勺,有血——這是他自己的血。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見王小胖正在和剛才那名敲自己腦袋的院警扭打在一起。
王小胖此時已經被那名光頭院警壓在了身下。
趙直走了上去,一腳踢在了光頭院警的頭上,隨后玻璃碎片直接插進了他的腰間。
鮮血緩緩流出,溫熱,冒著冒泡。
趙直的眼珠子已經血紅,但他知道此時自己正在做什么。
玻璃碎片只插進去了一寸。
“跟我走!不然讓你死!”
趙直壓在光頭院警的耳邊,惡狠狠地說。
趙直對王小胖道:“保護我!往后退!”
王小胖點了點頭,拿起了光頭院警的警棍。
趙直用玻璃碎片要挾著光頭院警緩緩往后退去。
他一邊退著一邊大聲吼:“所有病人往后退!所有病人往后退!”
可病人們根本就沒有理他,或者說在此時的情況下,他們根本就聽不見。
趙直已經料到會是這樣。
他將光頭院警拖進了最后面的一個病房,用衣服充當繩索將他捆綁了起來,然后讓王小胖看守著,自己再次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領著劃船雙兄弟回來了。
“我們要的不是暴力。”
“那是什么?”
“我們要的是,屬于我們的自由。”
“該咋辦,你說。”
“將所有病人召回,我們談判!”
趙直指了指病房內被捆綁在床腳的光頭院警。
就在這時,冷空走了進來。
“光是他一個,你籌碼不夠,而且,即使談判成功,他們未必會兌現,你要明白,這里到底誰說了算。”
趙直冷笑了一聲道:“我要從今往后,我們病人說了算。”
“這是不可能的。”
“今天就是第一步,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趙直說完之后,徑直走了出去。
劃船雙兄弟緊隨其后,冷空呆在原地,看了一眼那個光頭院警,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隨后,也走了出去。
外面還在不停地毆打和叫罵,但相比之前要小了很多。
院警們似乎已經開始占了上風,但那只是假象,因為越來越多的病人開始往走廊的盡頭,最后那間病房聚攏。
這一層樓,男病房一共有30個,每間病房平均3個病人,共有90個病人左右。
而院警,此時呆在四樓男病區的,也就只有二三十個,剩下的院警們還要管理女病區,還有別的樓層,還要站崗放哨。
雖然院警們武器先進,但病人卻占著明顯的人數優勢。
有的病人直接被電暈了,有的被打暈了,趙直和幾個病人一起,將那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病人都拖了回來。
半個小時之后,走廊的盡頭,已經聚集了三四十個病人,還有陸陸續續的病人正在往這邊跑著。
逐漸地,院警們也意識到,病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去了,他們也開始慢慢往走廊的盡頭逼近。
此時,對陣已經成型,一方是病人,一方是院警。
按理說,只要院警們沉住氣,就算什么都不用做,最后病人們也會屈服的,而且,吃虧的永遠都會是病人。
吳野并沒有站在最前面,他站在中間,跟著院警們的隊伍,一步步往前逼近。
“所有病人返回病房!不然后果自負!”吳野用喇叭喊著,“最后受苦的是你們自己!”
病人們不為所動,他們手中握著武器,和慢慢逼近的院警對峙著。
“老大,怎么辦?”猴二瑟縮著腦袋問道。
“我他媽哪里知道!”吳野低吼了一聲。
“要不我們用催淚彈將他們全部困在那里,等他們屈服,或者干脆直接一擁而上,將他們全部制服,銬起來!”猴二道。
“我們人數不夠,而且他們是病人!”吳野惡狠狠地道,“又他媽不是犯人!”
“可現在他們是犯人了,公開造反!”猴二繼續煽風點火。
吳野想了一會之后,長長地‘嗯’了一聲,似乎已經被猴二給說動。
就在這時,一名女護士從后面穿過院警急匆匆走到了前頭,她高高的護士帽端端正正地戴在腦袋上,一塵不染。
那是代表著護士長身份的護士帽,這名新任護士長,正是章悅。
“不要用強。”章悅走到了吳野身旁,望著幾米遠處聚攏到一起的病人,低聲說道。
“你總算來了!”吳野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急忙說了剛才發生的情況。
“章護士長……”猴二微微低了一下頭道,“可也不能就這樣干等著吧。”
“他們為什么要造反,為什么要暴動,你搞清楚了嗎?”章悅道。
“好像是……要自由啥的……對了,是關禁閉,他們要取消禁閉。”
章悅笑了起來。
“他們要啥,你就給他們啥。”
“可禁閉是上一次孔武下的命令……”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現在,你才是大隊長,孔武是殺人犯,這里,你說了算。”
“你的意思是讓我取消禁閉?”
“并不是——我只是讓你跟他們說你可以取消禁閉。”
章悅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給了吳野一個帶著鄙夷的眼神。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病人的群體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布滿了鮮血,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吳野,我要和你談談。”
那個人走了幾步之后,停住,緩緩抬起了頭。
他,正是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