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首飾?"連臨走時被老鴇摘下的羊脂玉鐲跟東珠耳墜都在, 寒煙愣愣的看著滿盒的珠寶。沒想到他這麼細心,寒煙心裡涌出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還有一些衣服,不過我沒拿, 我想你應該不想再穿它們了, ……還有還有哦, 我把那個貪財的老鴇的家底都送給京城的乞丐了"橫掃武林的幻月教主像個小孩子似的對著寒煙邀功。
“辛苦了, ”寒煙露出這麼多天來首次出現的真心笑容, “謝謝,我們去買衣服吧。”
“——哎"過了良久,沉浸在寒煙甜美笑容中的符思杬才緩過神來。
客棧外, 符富符貴早就備好了馬車,只等二人上車。這架馬車比寒煙之前僱的要大出三四倍, 掀開車簾, 車底鋪著上好的白虎皮, 就連車壁都被厚厚的棉絮包得嚴嚴實實。角落裡擺著一個五斗櫥,拉開抽屜, 裡面放滿了各種蜜餞果子,點心蠶豆等精緻的吃食。一旁還立著張收起的小桌,若是想在車裡用餐把它放下來就可以。
“杜小姐,馬車顛簸,茶水我們就隨身帶著了, 您要是口渴就知會一聲, 冷熱都可以, 我們雖然武功不濟, 把水加熱或者冰鎮還是做得到的。”符貴恭恭敬敬的請寒煙上車。
“你跟上來做什麼?一個大男人還坐馬車丟不丟人!這人怎麼粘的這麼緊, 還讓不讓人活了!看著正往馬車裡爬的符思杬,寒煙忽然有一腳把這人踹下去的衝動。
“可是隻有一架馬車藹—”符思杬委屈的眨著眼睛, “馬車這麼大,也不差我一個。”
我就不信堂堂幻月教的教主連匹馬都買不起,實在不行你可以跟當初跟蹤我一樣用輕功在後面跑嘛!寒煙腹誹。
“你可以坐在那裡,”指指符富符貴兩人間的空位。
“噌——”駕車的兩人拼命舒張身體,就差平躺在車轅上,“不行了,好擠好擠,沒地方了!"
“切~~”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不論寒煙如何不齒兩人的‘卑劣’行徑也只能接受符思杬是攆不走了這個事實。
“月兒,吃個果子。”
“月兒,渴不渴,我給你倒杯茶。”
“月兒,……”
月兒,月兒,有完沒完!寒煙腦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在符思杬遞上一把還沾著口水的瓜子仁時徹底斷裂。“啪”隨手從懷裡掏出個東西,一把砸到符思杬的臉上,“滾"
“砸的好~”符思杬摘下掛在鬢角的東西更樂了,“月兒,我就知道你一點也不待見那對狗男女"
寒煙這才發現她砸到符思杬臉上的東西竟然是駙馬府的腰牌。“還給我,以後指不定用得上呢"
“這破東西有什麼用,你要是想要腰牌我讓他們做兩個去,”符思杬三下兩下把手中的銅製令牌揉成一個球順窗戶扔了出去,然後一攤手,“沒了"
寒煙氣也不是樂也不是,雖然她也不認爲將來有要用這塊腰牌的地方,可是有備無患總是沒錯,哪成想讓這傢伙隨隨便便就給毀了。不過她記得這塊腰牌好像是金屬的吧,這傢伙怎麼當面團捏?這就是武林高手嗎……直到此時寒煙才切身體會到坐在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可以飛檐走壁伸個指頭就能要了她的小命的江湖人士。
沐浴在寒煙羨慕的目光中,符思杬挺直腰板,說:“月兒想學嗎?雖然現在纔開始學武晚了點,可是有我在,保證月兒兩年內就能至少成爲一個二流高手。”一邊說一邊暗自回想教內這個丹那個丸的還有多少。
看著符思杬絲毫沒有作僞的誠懇目光,寒煙動容。杜家從她祖父那代開始隱姓埋名做起靠天吃飯的地主公,她的父親和她更是一點武功也沒學過,可是之前在武林中也是小有名氣的。所以寒煙還是知道一個人開始練武的最佳時機在七歲到十二歲之間,而一旦過了十八歲骨骼基本定型根本就不可能再學武,更不要提成爲高手。若想在成年後學武,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個絕世高手爲他打通全身筋脈,一番功夫下來這個高手至少要損失一甲子的內力,所以至今沒有人會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爲什麼?”寒煙神色複雜。
“因爲月兒想啊~”符思杬一副理所當然理應如此的樣子。
“……我習不了武,”說不出傷人的假話欺騙符思杬,寒煙實話實說,“身子毀了。”
聽到這話符思杬臉色立刻變了,抓過寒煙的手給她把脈。若隱若現,若斷若續,還有一股詭異的真氣在體內亂竄。“從脈象看,你活不過四十五歲!”符思杬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還有那股真氣,弄不好隨時會要了你的命!”
“沒想到你還會醫術,”見符思杬的臉陰的快滴出水來,寒煙收斂了笑容不再打趣,“別擔心,我還死不了。”
“怎麼死不了!"
“真的,你說的那股真氣可能是我正在修煉的心法弄出來的,這套心法主要是調理身體延年益壽的,跟你們的武功啊內力啊完全不同完全不能以常理判斷,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它。三年前大夫還說我壽不過四十呢,你看我才練了兩年多就延了五年的命!"
符思杬有些將信將疑,什麼心法這麼神奇,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符貴,到了溫寧府立刻傳書給季平讓他即刻趕來"思來想去符思杬還是不放心。
“是!教主!”鞭子噼噼啪啪的揮起,馬車逐漸加速朝著溫寧府的方向飛馳,一掃剛剛的不緊不慢。
符思杬吩咐下去後又對寒煙說:“月兒,到了溫寧府不要住什麼客棧了,搬到幻月教分舵去。那裡藥材多環境也好,我讓人給你看看。”打住寒煙要說的話,繼續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大意不得,如果方便等季平到了你把心法給他看一下,確定沒問題再繼續練也不遲。這幾天你就不要亂走了,衣服我會讓人買回來。符富符貴,加快速度!”
……
我爲什麼要說實話!!寒煙半臥在軟榻上哀怨。一個時辰前符思杬把她關到這間奢華的臥室強制她休息,離開前還派了幾個門神站崗,連窗戶外面都有人把守,想翻窗逃跑都不行。
處理完公務的符思杬推門而進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半臥美人圖。“爲什麼不去牀上躺著?”符思杬問道。
шшш? ттκan? ℃ O
“太大了,不適應,”衝著至少能躺下七八個人的大牀揚揚下巴,寒煙說。一看就知道是爲了鬼混特意造的,齷齪!下流!
被寒煙鄙夷的眼神打擊的七零八落,嚴肅了沒兩個時辰的符思杬臉又垮了下來,訕笑著湊上前,“月兒,月兒,你千萬別瞎想。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不信你去搜搜,一個女人都沒有!"偷偷擦了把冷汗,多虧符貴事先通知分舵把人都趕走了,回去一定給他加薪!
“你有沒有女人關我什麼事?我要出去,我不要被關在這裡!”不去管心中一陣一陣的酸澀,寒煙開始竭力抗議符思杬變相的軟禁行爲。
“不行!”對於這一點符思杬格外堅持,“……至少今天不行,坐了一上午馬車你需要休息。明天我領你在分舵裡轉轉如何?”
好說歹說也沒讓符思杬鬆口,寒煙在口乾舌燥猛灌了幾口茶後終於放棄,把懷中的瑤琴放到軟榻前的小幾上,直接無視掉符思杬開始收拾行李。
寒煙孩子氣的行爲大大取悅了符思杬,但是在看到她從包袱裡拿出被層層保護的東西時,好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醋意。難道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無微不至呵護關懷還是比不上一個曾經拋棄過寒煙的人嗎,難道之前在馬車上寒煙對他毀掉腰牌的事漠不關心是因爲更重要的東西還藏得好好的?
這一段時間裡,其實符思杬本人也是很混亂的。他覺得他是喜歡甚至愛著寒煙的,可是一來他不知道如何去與寒煙溝通,只能裝瘋賣傻的去一點點靠近寒煙;再者他從緊急彌補的大量知識來看,所謂的愛情都要經歷日久彌堅的積累,似乎沒有人像他這樣莫名其妙一眼就相中的,即便有這樣的例子,最終也被證明是貪圖美色之流所做出的鬧劇。
現實與常識的矛盾衝擊著這個幻月教主,再英明的人遇到情愛也會喪失理智。馬車上的融洽愉悅與此時的冷淡專注相對比,不由得他不氣血上涌。
……
珍而重之的將一對鴛鴦同心結佩拿起來,寒煙小心翼翼的在玉佩與同心結的接合處尋找線頭。
“能給我找根針來——”揉揉眼睛,寒煙擡起頭被符思杬惡狠狠的眼神嚇了一跳。
“你就那麼寶貝它?”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寒煙微怔,半天才回過味來,這人怎麼什麼醋都吃?同時又有些不忿,你是我什麼人,充其量不過是個追求者,這些年追在我屁股後頭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個敢管東管西的!
“他曾經是我未婚夫。”
短短八個字,聽在符思杬耳朵裡卻不啻爲晴天霹靂,一把奪過寒煙手中的玉佩狠狠往牆上摔去,連帶著把寒煙都差點從軟榻上給拖到地上。比起寒煙的拒絕,符思杬更無法承受的是寒煙另有所愛,潛藏在內心的暴虐不合時宜的突然爆發。
“……好,好,好!”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寒煙勉強穩住身形,“我算是讓豬油蒙了心,竟然以爲能跟你和平共處,仗著身強力壯欺負我一介弱女子,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
玉佩清脆的落地,符思杬卻依然呆呆的盯著自己仍懸在半空的右手。剛纔他做了什麼,他不是決定要保護這個飽受磨難的女子嗎,剛纔又是怎麼回事?似乎接受不了自己的行爲,符思杬的大腦一片混亂,內息也開始混亂。
假如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在身邊都會發現他其實已經有走火入魔的傾向了。可是寒煙不懂這些,她揉著差點閃到的腰怒視著符思杬,“早知道你們這些練武的都喜歡暴力,我就不應該相信你!馬上放我走!”
符思杬聽著寒煙的話,木然不動,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立於地當中的寒煙。過了半天才把目光轉移回自己的右手上:他就是用這隻手傷害到月兒的?他又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如果這隻手不見了,是不是月兒就不會受傷了?如果它不見了,是不是月兒就不會走了?
左手抽出佩劍,向右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