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子夜。
出發點。
“男子一號,項少羽。”
凌空響起的冰寒而毫無感情的聲音,拉開了這場荒唐游戲的猩紅序幕。
“梁叔、范師傅,我走了!”
沉穩起身,紫衣少年彎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誰也無從得知這句話是否就是訣別。
轉身離去,第一個踏上這場沒有歸路的游戲。目光凄然無奈,可身軀傲岸挺拔依舊。
路過黑衣少女時,少羽忍不住腳步一頓。少女的眼神依舊冷漠犀利,沒有表情的清秀面龐卻如同一片暗藏悲傷卻堅強的海洋。
“你,自己小心?!?
萬語千言凝在心頭,出口卻只有這短短一句。
石蘭默默地點了點頭,淡然而帶著些許疏遠的目光,流泄如月華。
其實,再小心又有什么用。一切的囑托不過是枉然。
生存是唯一的法則,每個人能做的,只有殺戮,踩過別人的尸體,去贏一張歸程的船票。畢竟,只有一人能活著離開這座孤島。
“女子一號,姬如千瀧?!?
藍衣清華的女子緩緩起身,面容平靜,眸光淡然,不見一絲恐慌。稚嫩的面龐再不見昨日無邪淺笑,冷凝的眉眼再沒有往昔溫婉的弧度。一身的冷漠貴氣,比之月光清寒更甚,使人感覺難以靠近。
“月兒!”
身后有誰驚慌的呼喚,帶著濃濃的不安與不舍。
這聲音,陌生又熟悉。與斷章般的記憶中那個不斷出現的少年如出一轍。
只是,她早已不能停留。
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還有那種他不曾熟悉的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寒涼,天明的眼睛漸漸黯淡下去,如同被云遮了的月光。
夜色蒼茫,暗夜下不斷有人影閃現、移動、消失不見,如同被黑暗吞噬一般。
霧氣彌漫的小島猶如一座幽深詭異的古墓,死寂地不留一絲生機。
黑暗中,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如同魑魅魍魎幸災樂禍的笑聲。
饑餓游戲,開始!
*
少羽(男子一號)在距出發點不遠處停下,尋了一處茂密的樹叢,斂了內息,將自己隱藏在暗影之中。
隨手在地上摸了一塊石子,少羽開始輕輕地敲擊樹干,時快時慢,可以聽得出敲擊著特有的節奏。
這還是當初在機關城時,他閑暇的空檔與高月定下的接頭暗號。當時只為了一時新奇好玩,沒想到有朝一日真的派上用場。
雖然知道如今那女孩已非自己當初認識的“月兒姑娘”,可他還是想冒險一試。
高月正好在自己之后出發,是他唯一可以接頭的人。天明范師傅梁叔都與他出發時間相隔很遠,他不可能一直冒險躲在出發點附近等待他們。
反復敲擊已有幾次,可不見有回應的動靜。
接下來出發的是男子二號,流沙的暗夜殺手隱蝠,一個絕對危險的角色。他不能再等了。
少羽嘆息一聲,丟了石子,一襲紫衣清冷,折身融入夜色之中。
姬如千瀧(女子一號)剛剛出發便聽見一陣敲擊之聲。在自己之前出發的僅有一人,這樣依稀熟悉的節奏,她清楚地明白這陣敲擊的意思。
可是她沒有前去。
選了相反的方向疾行約半個時辰,她方停住,內力發散,探尋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才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休息。
翻看自己分配到的包袱,千瀧觸及到一面圓盤樣的物事,拿出一看,頓時一驚。
那是一面普通的鏡子。只是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出陰暗森涼的模糊白光,竟讓她一時愣怔。
凈玉似的指尖輕點鏡面,寒涼的觸覺就蜿蜿蜒蜒地彌漫到心里。
看著鏡子中清雅淡漠的容顏,她有一瞬的迷失。
記得很久以前,她也曾在清澈如鏡的湖水中凝視自己的模樣,那時身后青山白云,避世無爭,身邊好像還有著少年開朗的嬉笑打趣。如今想來,竟已如前塵一夢般恍惚。
后來,她站在陰陽家精致的雕花銅鏡前,看到鏡中人清華高貴,卻不是自己。
她究竟是誰?
當初,在那間星辰璀璨的大廳里,她取回屬于她的名字,她以為她找到了自己。可是為什么,心中越發空得少了一塊。
風過樹搖,暗葉沙沙,像是悲傷的嘆息。
月色朦朧,樹影慘淡,使人愈覺傷凄。
*
鈍器嵌入血肉的聲音,肉體倒地的重響,壓抑在喉頭的嗚咽,在這個黑夜共同交織出一曲美妙的交響,呼喚著人類骨子里嗜殺的本性。
勝七(男子七號)看著自己面前已面目全非的尸體,黝黑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面部的刺字在穿過茂密枝葉的斑駁月光中不甚清晰,只像一只只丑陋的蟲,勾描出滲人的軌跡。
這個男人,叫作項梁吧。男子八號。正好在他之后出發。
勝七出發后隨意挑了個方向,并未走遠,只是在一處低矮的灌木叢中躲藏,等待獵物。怪只怪這個項梁倒霉地和他選了同樣的方向。
戰場上下來的男人,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他的偷襲竟未一擊得果。項梁的身手也算不錯,只可惜沒分到一件像樣的武器,他翻看項梁掉落在尸體旁的包袱,也只找到一包石灰粉。不像他,分到一柄鐵錘,雖不如巨闕用得得心應手,也算是殺傷力很大的重型武器,輕易便砸爆了對方的腦袋。
甩了甩沉重的鐵錘,粘稠的血液在黑夜中劃出絕美嫣然的弧度。
轉身離開,丟下身后血肉模糊的失溫的尸體,在夜幕中被霧氣籠罩,凝上霜露。
第一場殺戮就這樣塵埃落定。
已經有人看不到第一日的太陽。
再沒有什么能擋住這一場即將到來的甜腥鬼魅的鮮血盛宴。
殺人或被殺,你沒有退路,沒有選擇。
男子八號:項梁 死亡
殘存人數39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