箁晗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谷毓可是又在說朕的壞話了？”他從旁邊走了過來，卻著了一身深棕的長衣，一副書生打扮，不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甚為好笑。

箁晗看到我，獻寶似的將他的新裝扮展示給我看：“砂砂你看，這是人間最流行的款式，我穿著好不好看？”

谷毓輕咳了一聲，箁晗卻如同聽不見一般，仍圍著我轉來轉去。谷毓有些無奈地將箁晗拎了過去，扔到了一旁：“不知陛下去了何處？”

箁晗一臉求救地看著我，我只是當做不知，坐在一旁冷眼看著。箁晗弱弱地答著：“朕閑的無事，就到人間走了一走，谷毓莫要生氣就是啦。好谷毓，朕明日決不再偷懶，好生在妖界呆著可好？”

莫不是箁晗喜歡著六長老，否則又怎會如此乖巧溫順。再怎么著，他也是妖族的皇，卻如此低聲下氣，對六長老滿是討好，甚至還微微有些撒嬌的感覺一般。果然是與霽溷處久了的緣故么，總是要在這方面多想上幾分。

只是箁晗太為喜愛逃躲，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哪日有事請他，倒也是極為不靠譜。再看著六長老，他已然將箁晗丟了下來，一臉冷漠，箁晗不防被谷毓猛然丟下，硬生生地摔在地上，疼得直咧嘴。

我本來也是不打算拉箁晗起來的，他坐在地上確實極好，可惜七個長老卻一并從外頭進來，我總是該裝裝樣子的，于是滿臉驚慌的模樣，將箁晗從地上扶了起來。

倒是七個長老并無半分驚訝，見怪不怪地給箁晗行了禮，各自就找了位子坐下，分明不是很把箁晗放在眼中。大抵還是見得多了，長年累月，早已習慣。

箁晗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滿是疼惜：“谷毓啊，這可是我的新衣賞啊，你怎的就不知節儉一些，真不知道為妖界著想，果真是可恨。”

我每每見著箁晗，都是衣著尤為光鮮，著實費了不少金子，也不曾見著他有半分珍惜。我心中有幾分疑慮：“箁晗，你這衣裳哪里來的，竟也能得你珍惜，也是它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箁晗不知是聽了哪處就高興地湊到我跟前來：“我去人界正好遇見無怨殺了一個好像什么仙轉世的，我見那人身上衣裳好看，就向無怨討了回來。砂砂也覺著這衣裳好看吧，無怨的眼光果真不錯。看來三斗夜明珠可真沒白花。”

三……斗。看來無怨著實沒有少坑他，只是……這也叫做討么。谷毓已然是滿頭黑線，默默拿出捆仙索來，將箁晗綁了個結實，吩咐手下將箁晗送出殿門，轉身將殿門關上。

我回過神來，突然發現賓客不知何時已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八個長老，還有我與賢兒。大抵也是些貪生怕死的，見了妖皇的狀態，大多都是覺著裝作看不到的好，一個個逃一般地走了罷。

既然如此，我也只當作看不見的好，于是攜了賢兒，一并向六長老告辭。也并非是因著六長老著實好看的緣故，畢竟我也只是認得他而已，省的認錯了再鬧出笑話來，倒不如少一事。

本來我就是來找箁晗的，既然他都不在這兒了，我倒不如回了北海反而自在些，也不至于在這里看六長老冷若冰霜的臉。至于箁晗，我是來過妖界，也是見過他，算是兌現了諾言。

賢兒微微側著身將我扶起。其實我并未飲酒，只是六長老喝悶酒時不曾看我，我便借了這個空子稱著不勝酒力，便要回去北海。

賢兒已然扶我到了殿門口，六長老卻并沒有開門的意思。我輕輕笑著：“怎的，六長老莫不是舍不得本宮，才不肯開這殿門？”

谷毓聽了我的調笑，卻仍是不曾開門，我心中一涼，辟魔劍已然握在手中。果然就聽到了谷毓冰涼的聲音：“公主不好生在妖界呆著，又是想要到哪里去？”

我將辟魔劍舉在手中，心中快速算計著活著走出去的可能性。就算辟魔劍再怎么厲害，也是不能快過八個人，再加上，身邊似乎還跟著一個叛徒。只能想著賢兒顧忌著郇越，一時不會對我動手才好。

也罷，賢兒動不動手的倒是無妨。眼下這八個人才是最為要緊的差事，折在這里也不是不好，不過，我實在還是不能習慣這里腥濃的空氣。所以，姑且戰上一戰，也是，無礙。

谷毓已然祭出法器：“朱砂，你若是聰明，自然知道該如何為好。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大家都不甚痛快。”

我自然不是聰明，也不明白如何痛快，卻仍是一臉調笑：“六長老的意思是，要本宮的人，還是本宮的心？”

谷毓的臉果然又黑了一黑，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話來：“北海的公主原來只是這般教養。你若識趣，獻了辟魔劍出來，我倒可以考慮饒上你一命。”

原來只是要辟魔劍呢，原來只是考慮饒我一命呢，只是，我一向笨拙，自然，不是識趣的。谷毓正欲再說些什么話來，我的劍已然出鞘，直直刺進了他的身子，就有鮮紅的血液濺在我的臉上，味道，實在是好聞的緊。

七個長老見狀，已然是全都祭出法器，齊齊往我這里招呼。陣法之大，幾乎要將一切撕碎。光陣之中，我似乎看到谷毓倒在地上。真是個不耐打的，如此就被我輕易刺到的心臟，從心里上，對他已經是很大的創傷了吧。

我將辟魔劍收回到劍鞘里，沖他們一笑。辟魔劍是可以破了這強大的法陣不假，只是，我又為何要心疼妖界的東西。在七長老的驚呼中，我已輕巧閃到他們身后，看大殿轟然傾塌。

倒是真應該感謝他們呢，折了一個長老，還為我打開了大門。

七長老大抵是怒了，卻都丟了法器，手中拿了刀劍來，一并朝我這邊過來。倒是學聰明了，我嘴角勾起笑來，輕輕踮著腳尖，身子往一處飛去。 真刀真劍地動起手來，我也是撈不到半點好處的。

一張大網從上面撒來。

我看到箁晗臉上掛滿了笑，卻不再同往日一般玩世不恭。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折在他手上了。

人就直直地跌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