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的水比北海溫上許多,暖暖的似著春日的光,心中多多少少平靜了許多。
我提著裙擺,低眉朝梓礫行上一禮,他本來正作著畫,看到我這般模樣忍不住笑著,畫筆都落到一邊去,卻又扯出一抹苦笑來。
我只是當做看不見。雖然找他確實晚了些,也不至于到了回天無力的地步。今日前來,不過是以四斗夜明珠來換一味護身藥,一味魅魚尤不喜歡的藥物,分量過重自然會引他人注意,分量過重自然起不得半分作用。而這藥量,便只有西海拿捏的住。
魅魚,呵,我自然認得是什么妖物,常人誰也不會惹上這種麻煩,也只是對我,才能使出如此算計的手段。若不是魅魚吸食我身上的精氣,妖界的重創,也不至于教我連身子都保不得,每每都要昏厥眩暈。
梓礫收好畫紙,這才譴了宮女去赤礫那里取了東西過來,卻是一只香囊。如此巧做自然也是好極,著實像著一只飾物,半分也不顯得突兀。
梓礫將香囊系在我腰間,手一滑便有意落在腰紗上:“原來你還是要身子的,我原本想著是什么重要的人,竟讓公主殿下未曾有半分動手的意思,連這藥,都晚了多日才過來討要。”
我便呆了一呆。梓礫說的不假,他害我多日,我卻并未有報復的意思,大抵是……不舍么?呵,也不知我何時竟也有了這樣的心思。近些日子著實太過于放松,或者說,過于心善,所以即便知道韓奕是魅魚所化,還是忍不住喜歡他靠的近一些么。
魅魚尤愛吸食旁人精氣,故而生長才會加快。妖界的力量我又怎么不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我傷到如此,而他每每靠近,身子總是格外倦懶,他自己也是大意了,不曾想過我早已看透他的原身,故而才肆無忌憚吧。
我將梓礫的手撥到一旁去,輕輕撫著香囊:“本宮的事情……自然還是用不的你操心的。北海那里,本宮有著自己的做法,只是殿下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才好。”
梓礫點點頭,斜了眼睛看我:“公主殿下原來還是記著的,只是公主卻并未有一絲動作,倒教我如何相信公主殿下才好。”
我瞟了他一眼,淡淡地笑著:“你若是不肯信本宮,做太多也是無妨。只是這件事除了本宮,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辦到。凡事不過在你一念之間。本宮手頭要緊事著實夠多,你若是要添亂,只管添就是,也是不多一個的。”
梓礫歪了歪頭繼續看著我,卻猛然抓住我的手:“你對我倒是一直心狠。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他么。”
我自然地甩掉他的手,舉止自然,放下放不下的又是如何,愛不愛我又是如何,或許哪一天我真的累了,便會放下吧。很多事情,便是明白又是如何,總是念念不忘的。
“蘇砂!”
梓礫喊的過于沉重,我竟一時忘記離開,直直的愣在那里,直到他抱著我:“姐姐,你活的那么累,歇一歇的又是如何。”
歇一歇么,倒是很好的提議,只是這一歇,又是不知道該有多少人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了。我推開梓礫,徑直離去。他不過是擔心他的蘇砂姐姐罷了,與我朱砂又是何干。我又何嘗不知,誰都不會無緣無故對我好,到底是圖著些東西的,當我將感情留下,自然就離補天不會遠了。
我又怎么肯為這些人而去心甘情愿地補天,到底是太小看我了,伏羲果然還是過于看低我的智力,區區一個梓礫,也想逼我為他補天么。即使他是蘇砂救下的孩子,又是有何干系。
我系著香囊回到北海,腦子里一時有些許煩亂,就撞著了無怨。無怨手中拿了披風,像是等了許久,我這才想起出去的時候走得急促,忘記告知無怨,一抬頭,果然就看到他鐵青的臉。
我心中一沉,未等無怨問話,便主動承認了錯誤:“剛剛胸悶的慌,出去走走,一時忘了告訴你,我想,你也是會不生氣的吧?”
無怨卻什么都沒說,反而是韓奕從柱子邊跳了出來:“姑姑這一散心可是散了好大時候,我與無怨哥哥可是等了姑姑許久。”
……
也是難為了他們,竟也肯等上許久。我摸了摸香囊,湊到無怨身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大抵是去了什么地方吧,只是北海有花香的味道,也只有一處。郇越的御花園看來也是被這兩人糟蹋過了吧。
我披上披風,淡淡笑著。好似所有人都是盯著我一般,即使清凈一會兒也到底是有人去尋的。只是若有如此閑情雅致,何不去尋了其他的事情做做,我終究也是丟不了的。
韓奕皺了皺眉頭:“姑姑卻是連話也不肯說了,如此這般,韓奕就先告退了,姑姑與無怨哥哥好好說些話。”說著他就要離去。
我拽住他的手臂,將他擁回到懷中:“韓奕說的什么話,倒是與姑姑生分了許多。天這么冷,韓奕也不肯讓姑姑抱上一抱了。”
韓奕滿臉通紅,掙扎著便逃一般離去。無怨呵呵一笑:“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你又去逗他做甚?”
不過三百歲,與我的記憶要講,實在是小的太多,偶爾調笑一下倒也是好極。剛剛從梓礫那里又順過來些好東西,正好無怨在這里,便也好辯上一辯,且里面有著上次用在六長老身上的東西,便問上一問。
果真不是媚藥之類,卻也不是什么平常之物,能讓中招之人陷入短暫的昏厥,進入心心所念之景,若是修為深不久便可出來幻境,若是不深,便也只能一輩子陷在里面。也是不知六長老進入了如何的幻境,又是見到了誰。
這堆東西中,卻是有了一件錦帕,打開來,上面只是寫著幾個字:偷我東西公主可滿意。
……
倒是著實會算計,連這個都是能想得到,只是西海東西過于稀奇,我總是忍不住要從梓礫身上拿些過來。再著說,抱我也是要出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