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顏曦懷裡,聽他說著這一年多發生的各種事,漸漸有點累了,上下眼皮打起架來。顏曦見狀,溫柔地親親我的額,說:“睡吧,天馬上亮了,我得起牀了,今天一定早點回來陪你。”
我嗯一聲,枕著他的手臂,撒嬌的說:“你陪我睡一會嘛,你一夜未眠,不累嗎?”
“睡一會就來不及了,洛園到市區快的話都要一個半小時。等下我讓司機送我,我在車上瞇一會。”
“等我睡醒了,我來公司找你。”我說。
“好,你收拾一下必需品,來公司,然後我們一起回公寓住,像從前一樣。”他笑著,十分期待的模樣。
“像從前那樣契約?是123還是456?”
“調皮。”顏曦拍拍我的臉,說,“小洛,我們啊,以後再也不要分開。我們雖然沒有一個完美的開始,但是,我有信心,會給你一個完美的結局。”
“我發現你變了?”
“怎麼變了?”
“變得會說話了,大概是嘴巴塗了蜜,所以每句話都是甜的。”
“是嗎?你喜歡聽嗎?”
“喜歡。”我狂點頭。
“那我每天就說給你聽。”顏曦又親我一下,說,“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日子,我總是想起你曾經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你會不會後悔,你什麼都未曾對我說。”顏曦臉上似有餘悸,“有時夜裡,我想起你躺在那一動不動的樣子,就會生出一種恐懼,是不是正如你所說,我過去不敢對你說愛你,不敢好好去愛你,而今後,就一切都來不及了。如果這樣,我想,我餘生都會在懊悔中度過。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每次去看你,都會對你說我愛你三個字,你躺在那裡,有沒有聽到過一回?”
我假裝認真的想想,說:“聽到過的吧,我就是因爲聽到,才醒過來的啊。”
“真的?”顏曦欣喜的問。
我想說假的,哄你玩的呢,但是看他眼睛因爲欣喜熠熠發光,終是不忍,笑著點點頭,說:“真的。”
是真的吧?其實,過去我聽不聽到有什麼關係呢?此刻,我是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這個抱著我的男人愛我的心,就如心臟的跳動一樣真實。
我們兩個話嘮,一個說睡,一個要起,結果又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直說到我眼睛不知不覺閉上,在進入夢鄉之前的那絲清明裡,我還是聽到顏曦在說:“小洛,我愛你。”也不知道這五個字,是他說給我聽,還是我自己臆想出來?
我這一覺,前半部分睡得很是香甜,後半部分卻像忽然掉到一個恐懼的漩渦裡,沉沉浮浮爬不上來。
我好像被人從牀上背起,一路跑一路跑,不知要跑到哪裡去。
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揹我的人,是誰?他爲什麼,要把我從我愛的人身邊弄走?
但我的眼睛睜不開,我似乎一直在昏睡著,偶爾能有一點點意識,能感覺到有人在給我喂東西,能感覺到有人在給我打針,我想醒來,可是總不能如願,只能這樣,不停的昏睡著,身不由己的昏睡著。
我不知道我在黑暗裡睡了多久,等我醒來時,卻是被一盆徹骨的冷水澆醒的。
“不要臉的臭婊子,我讓你勾引顏朝。”一張幾乎是氣扭曲了的臉,在我面前不停的晃著,晃著,漸漸的,漸漸的,由模糊變得清晰。
似曾相識的一張臉,可我想不起來她是誰?
啪,還沒等我完全清醒,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我覺得喉裡一甜,一口鮮血似要涌出來,幾乎是一種本能,我又把那口鮮血嚥了下去。
想不到眼前這個女人,手勁會如此之大,我擡頭看她,嬌媚的五官帶著一股戾氣,看起來十分不協調。
“我讓你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女人揮掌過來,掌身欺到我臉前又化成爪,竟是真的要來挖我的眼睛。
我臉一偏躲過。
“你還敢躲?”女人翻手又是一個耳光,掌再度化成爪。
“雯姐,你先別挖她眼睛。陽志雲把她看得比命根還重,你這時傷了她,小心他反目。”女人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說。
“哼。”女人冷笑一聲,“被顏朝睡了的臭婊子,他還把她看得比命根還重?”
雯姐,陽志雲,我似乎要想起他們是誰了,我似乎要想起發生過什麼事了。
可是,正當我要細想的時候,女人又一個耳光打過來,打得我腦髓都晃盪了一下。我好一會,纔回過神來,臉上那火辣辣的痛,讓我想要還擊。可是,當我試圖擡起手臂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四肢綿軟,根本使不上一點勁。
“雯姐,何必打痛自己的手呢?你要折磨她,讓陽志雲折磨,你在旁看著,豈不是更痛快。”年輕男孩獻策。
“你不是說陽志雲把她當成命根子嗎?又怎麼捨得折磨他。”女人不解。
“正常情況下是捨不得折磨,但是,我們可以用點小計,激起陽志雲的恨。他現在被嫉妒弄得幾欲發狂,很容易就喪失理智了。”
“怎麼用計?”
“雯姐,你忘了,你總是說,顏朝看上她,是因爲她長得漂亮。你只要暗示陽志雲,說她若沒有這張臉,顏朝大概就不會對她有意思,陽志雲若是信了,肯定會親手毀了她的容。因爲陽志雲連她被顏朝睡了這事都能忍,大概也是愛慘了她。愛得越深,就恨得越切,陽志雲的手段,弄不好會比我們預想的還精彩。”男孩一臉陰狠的表情,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相匹配。
“好,我且聽你的。”女人的手在我臉上狠狠揪了一把,說,“南宮洛,我看你沒有這張臉,還有什麼資本讓顏朝來喜歡你。到時,就算我把你扔到他腳邊,估計他都不會正眼看你一眼。而且,我告訴你,這半個月來,我每天給你注射大量鎮靜劑。你知道什麼是鎮靜劑吧,你們學心理學的人,應該知道這個對精神病人最有用。而我,倒想看看,這個對正常人會不會有用?若有一天,你變得奇醜無比,癡癡傻傻,別說顏朝,怕是連陽志雲,都會嫌棄你了。”
“你,你真是蛇蠍心腸。”我在聽這個女人反覆提起顏朝陽志雲時,終於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想起她就是那個一直看我不順眼的郭雯霞,想起我在睡前的最後一刻是和顏朝在一起。只是,此時,我被他們弄到這裡,顏朝又在哪裡?他能不能找到我?他會不會來救我?難道,我真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借陽志雲之手,毀我的容,把我一點一點,變成一個傻子?
我絕不能這樣束手待斃。
可是,我全身被綁,又沒有力氣,要如何逃脫?
“哼,蛇蠍心腸?既然你這樣說,我就不妨讓你看看我的蛇蠍心腸。”郭雯霞冷笑連連,尖尖的皮鞋,朝我身上招呼過來。
此時門上忽然傳來開鎖聲。
男孩朝郭雯霞使了個眼色,郭雯霞停住,兩人轉身朝門口看去。
進來的是陽志雲。
他提了一大包東西。
“志雲哥。”我叫。
陽志雲聽到我的聲音,疾步走到我的面前,看我渾身溼淋淋的,臉上又紅又腫,寒聲問郭雯霞:“你對她做什麼了?”
“我不過是想叫醒她,所以給她淋了盆水,哪知她還是不醒,我便扇了她幾個耳光。”郭雯霞輕描淡寫的說。
“我們事先有過約定,顏朝的事,你自己擺平,她的事,由我來負責,你敢打她,我便還給你。”話音未落,陽志雲出手如電,已是左右開弓,給了郭雯霞兩個耳光。
“你……”郭雯霞氣極,想要反擊,卻被一旁的男孩捉住了手。
那個男孩,或許已經看出,陽志雲強壯靈活,拳腳功夫,應該比他們略勝一籌,且不說打起來佔不到便宜,就算佔到便宜,此時大概也不是內鬥的時候。
郭雯霞雖然嬌蠻毒辣,但也不是沒有頭腦的人,大局還是看得清的,見男孩攔她,不過跺一下腳,也便住了手。
陽志雲蹲到我的面前,摸著我的臉頰,問:“小洛,疼嗎?”
此時,我心裡雖然絕望透頂,恨極了陽志雲夥同外人來如此折磨我,但我知道,我不能激怒他,他心裡對我的愛,是唯一柔軟的地方,我要利用這點柔軟,找到逃生的機會,我不能就這樣像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他們把我變成一個癡癡傻傻的醜八怪。
我不能。
我要趁我還能思考的時候,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當務之急,是要把郭雯霞和那個陰狠男孩弄走,不能讓他們挑撥陽志雲,更不能讓他們每天給我注射鎮定劑,我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我不能這樣不知白天黑夜的昏睡。
我不能。
我心思驟轉,緊咬著脣,不迴應陽志雲的話,淚,卻像斷線的珍珠,不停的滴落下來。
無聲的哭泣,有時,也會是一把利刃。
我如願聽到陽志雲朝身後兩人吼:“滾,你們要是再敢動小洛一根寒毛,我就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