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顏曦相擁著緩緩而行，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投射到一起，長長的，有一種悲傷過後的平靜。
“等等。”一個平板的聲音叫住了我們。
我回頭一看，陽志雲正站在那個小屋的門口，眼睛瞇得厲害，是怕這明亮光線的緣故？
“什麼事？”顏曦問，他的尾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想，他或許意識到了什麼。
“我跟你回去，你的病，我沒有十分的把握，需要時刻根據你當前狀況而改變藥方。”還是那平板的聲音。
“真的？”我喜極而泣。
“你最好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你這一兩天，情緒起伏太大，胎象愈發不穩。”
“我……”我深呼吸幾下，擦一把眼淚，然而那淚，完全不受控制，只管洶涌而出。
“那我們即刻就走？”顏曦說。
“等我五分鐘。”陽志雲走回小屋。
幾分鐘後，陽志雲背了一個小小布包，和我們一起上了車。路上，大概是因爲這來回奔波，悲喜交加的緣故，我小腹隱隱墜痛，隨行醫生要給我打針，陽志雲阻止了他，用銀針給我紮了幾個穴位，又用一種腥味很重的藥片貼在我的肚臍眼上，很神奇的，我的墜痛竟漸漸消失了，緊接著，一股濃濃睡意襲來，我覺得前所未有的疲累，很快就沉沉入睡。
等醒來時，已經到了深圳。
我沒有再住醫院，而是回了家，住進顏家別墅。
陽志雲也住了進去。
他除了每天早晨給我切一次脈，開個方子，晚上來複查一遍之外，其他時間，都呆在顏曦爲他安排的房間裡，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與任何人有交流，一如在精神病院。
而我，不知是精神開闊了的原因，還是他真是醫藥聖手，在他的藥方調理下，竟真的一天天好起來了，睡覺漸漸安穩，夜裡無夢驚擾；盜汗現象消失，四肢變得暖和；腹痛不再頻繁，嘔吐也逐步減輕。
我的變化，不管是看在誰的眼裡，自是十分欣喜。尤其顏曦，每天下班回來，聽說我又吃了點什麼什麼時，總是笑得眉眼彎彎。他喜歡把耳朵貼在我的肚皮上，然後充滿期待的說：“小調皮，動一個給爸爸看看。”
我把手指插進他濃密的黑髮裡，取笑他：“要到四五個月纔會胎動呢，你這麼心急。”
“再過兩天就四個月了啊。”顏曦說。
“是啊，時間真快。”我看著已經明顯突起的肚子，故作憂愁的說，“怎麼辦呢？自從我有了胃口，這肚子就像吹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天比一天鼓，那再過幾個月，我會不會低頭看不到自己的腳尖。”
“當然會。”顏曦一點也不安慰我，說，“不止低頭看不到自己的腳尖，你的臉還會胖得像滿月，我在想，到時，你這雙大眼睛，會不會被肉擠得只剩一條縫？”
“你……你纔會胖得眼睛只剩一條縫呢？”我不依的去捶他。
“我大概不會，因爲我遠沒你吃得多。”顏曦湊到我的耳邊，一臉壞笑著說，“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吃起東西來，就像一頭小豬，呼嚕呼嚕的，吃得可香。”
“你才小豬。”我嘟起嘴，又去捶他。
“好好好，我才小豬。”顏曦大笑著一把抱住我，幸福的嘆息一聲，“小洛，看到你現在圓潤的樣子，我不知有多舒心。”
“你不嫌我胖？”
“你前段時間瘦成那樣，我現在想來都心有餘悸，所以，今後，不管你多胖，我都不嫌。”
“真的？”
“當然真的。”
“這我就放心了。我以前吃東西，每次痛快淋漓的飽餐一頓之後，總會覺得十分內疚，因爲擔心又增加了不少卡路里，所以要通過大量的運動來消耗那些卡路里。以後啊，我飽餐之後，要是想偷懶，就可以直接睡覺，反正你不嫌，我也不用擔心。”
“那不行，愛美是人之天性，你要是胖得變了形，小心我的天性會讓我去追逐其他的美。”
“你敢？”我怒目圓睜。
“我是不敢。”顏曦哈哈一笑，說，“傻瓜，太胖了，走路像企鵝，你還怎麼做那個青春美少婦嘛？”
“哼，出爾反爾。”我臉扭到一邊。
顏曦笑著扳過我的臉，重重吻了一下，說：“不管是太胖還是太瘦，都不是一種健康的狀態，我啊，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一直健健康康，無病無災，這樣，我們才能一起慢慢變老。你這兩年，可把我折磨得夠嗆，所以，今後，你不許再出任何一點狀況，我們呀，要平平靜靜、安安樂樂的過日子，知道嗎？”
“平平靜靜，安安樂樂，唔，聽起來就像個小老頭的願望嘛，不過……”我拖著長音，看著略顯緊張的顏曦，展顏一笑，說，“我的小老頭，我喜歡這個願望。”
“調皮。”顏曦拍拍我的臉。
我吐吐舌，靠到他的肩膀上，幸福的憧憬：“曦，你說，這兩個小傢伙，長相，還有性格，會像你呢，還是會像我呢？”
“你說呢？”
“唔，我說嘛，性格像我就好了，這樣，你無趣的時候，他們就可以陪著我玩，但長相嘛，不管是像你，還是像我，都不是太讓人滿意耶。”
“爲什麼？”
“因爲我們兩個，除了眼睛，其他方面都太過平凡，我希望我的兒子們，能貌比潘安就好了。”
“這可能比較困難，因爲遺傳學在那擺著呢，除非發生變異。”
“變異？唔，要是能發生變異，我希望他們能像……”我看一言顏曦，不敢說。
“像誰？”顏曦問。
“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保證不生氣。”
“拉鉤。”我伸出小拇指。
“拉鉤。”顏曦也伸出小拇指，認真和我拉上一拉。
“我希望啊，”我嘻嘻一笑，臉上有點發熱，“我希望他們能夠像哥哥。”
“嘣”的一聲脆響，顏曦倒是不生氣，不過他直接動了手，給我一個大大的響栗子。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揉著頭抗議。
“誰讓你這小腦瓜子，什麼都敢想。”顏曦不滿。
“哼，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哥哥時，可是驚爲天人，他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我肯定希望我的男神，能夠永存不朽嘛。可他偏偏又爲了一個南宮洛，獨身至今，真真是浪費了那絕世容顏，所以，不如讓我們的孩子變異一下，撿個便宜。”我撅起嘴。
“還說。”顏曦故意板著個臉，裝不高興。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若真不高興，會像那水，波瀾不驚，外面完全看不出來。
所以我也不怕他，翻翻白眼，說：“這有什麼嘛，你不也是發生變異，要不何以同一個爸爸，竟會有這樣的天壤之別。”
“那是因爲哥哥的媽媽，也是絕世傾城的美女，而我的媽媽，可就平常得很。”顏曦淡淡的說。
“哄誰呢？你小姨那麼漂亮，你媽媽怎麼會平常。”我不相信。
“我小姨，唔，她是很漂亮，不過她更像我外婆，我媽媽則更像我外公。”
“也就是說，你外公比你外婆漂亮咯。”
“算是吧。”顏曦揉揉我的小腦袋，“服了你了，都扯到哪去了。”
我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一個場景，是顏朝和小姨在一起的場景，遂問：“曦，你說，你小姨是不是對哥哥有點意思？”
“你怎麼知道？”顏曦表示驚訝。
“沒有什麼逃得過我的火眼金睛。”我得意的說。
“是有那麼一點，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是枉然。”顏曦輕嘆一聲。
“哥哥對小姨那樣出色的女人，也一點都不動心嗎？”
“是的，其實，小姨在少女時代就喜歡上哥哥了，一直到現在。這中間，她沒談過一個男友，愛得十分執著，不過，哥哥一直不爲所動。後來，我外公外婆去世後，小姨看這份感情如此無望，便遷居瑞士，很少回來。”
“啊？”我不禁驚歎。少女時代？那個女人，爲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竟把自己最美好的芳華，都用在守候上，而且，最後，還只是守來一個讓人唏噓的結局。
“是不是聽起來很傷感？”顏曦牽過我的手，放到他的掌心，說，“這個世上，有很多感情，都是不如人意的。所以，我是如此慶幸，我們最終，能夠相知相守。”
又抒情了耶。
這個悶騷的男人。
我倚在他懷裡，配合他的抒情，含情脈脈的說：“我也是。”
顏曦心滿意足的吻下我的頭髮，說：“小洛，我一直覺得，我的人生有太多缺憾，可現在，我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圓滿，也許，命運安排我承受曾經的那些痛苦，是要讓我學會珍惜，珍惜當下的愛與幸福。”
我擡頭，雙手纏上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啃了一下，說：“說好的啊，要學會珍惜。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順著我，讓著我，不能像如來佛一樣壓制我，要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知道嗎？”
“誰是州官？”顏曦皺眉。
“當然是我。”我近乎奸笑。
“這麼霸道。”顏曦做出十分無奈的表情。
“怎麼，不願意？”我挑釁的看他，“這可怎麼辦呢？我理解的珍惜，就是這些霸道條款啊。”
“這樣啊，”顏曦眉皺得更緊，好一會兒，才爲難的說，“那我只有勉爲其難的試試咯。”
“這還差不多。”我得意的笑著，獎給他一個大大的吻。